王总管这辈子经历过的难堪场景不多,但其中绝大多数都跟皇后娘娘有关。
昔日初入府就考他钱粮支出和府中账面收支,抽丝剥茧险些让他直接露馅。
他至今想不通,一个深居闺中的小姑娘,就算有天下第一皇商的外祖家,也不可能对持家细节了解得如此面面俱到。
就好像……好像她在府中曾经呆过一样。
他被自己这个怪力乱神的想法吓了一跳。
收拾起纷繁复杂的思绪,王总管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应对皇后娘娘的问话。
“娘娘明鉴,小的怎么敢有事瞒着您呢?”王总管小心翼翼地抬头觑陆夭的神色,“不知道娘娘今日想问什么?”
陆夭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合上盖碗,柔声细语地开了口。
“王总管进宫这么久,别的没学会,这太监的谄媚腔口倒是会了十成十。”说着,便扶着孙嬷嬷的手起身,“若是真有这方面的意愿,本宫也不是不能跟皇上开个口,成全你,这样你也能更好地出入后宫。”
王总管登时觉得胯下一紧,伏在地上不敢作声,心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阴损的招数了?
陆夭见这个恐吓奏效了,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穷追不舍,随即清清嗓子道。
“现在可以说了,究竟有什么应该告诉我,但是没告诉我的事情?”
王总管心里盘算着,能让皇后娘娘大动干戈把他叫来的,势必不会是什么小事,难不成是洛城那一件?
不,不可能,皇上在这件事上格外谨慎,怎么可能轻易流露出蛛丝马迹呢?
然而话说回来,皇上虽然谨慎,可在皇后娘娘面前若是露马脚也属于合情合理的事。
那么还能是哪一个呢?大事倒是有数的几件,小事可就多了,该说哪个好呢?
思及至此,他抬头瞥向孙嬷嬷,却见孙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往他这边递眼神,心下大概猜到这是跟皇后娘娘是一伙的。
求人不如求己,王总管心念电转,登时有了决定,安全起见,那就先挑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说。
“娘娘是不是说,请王家外公来都城过年那件事?”
陆夭原本已经做好听秘密的准备,却始料未及是这么件事,当下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我外公要来?那舅公舅母表哥表嫂也一起来吗?什么时候到?”
王总管心下咯噔一声,皇后显而易见不知道这件事啊,也就是说,他把皇上精心准备的惊喜提前说漏嘴了,等下回去,十有八九得领一顿板子。
孙嬷嬷忍不住扶额,这人亏得当了半辈子差,真是一点有用的事儿都不干。
那边陆夭还兀自雀跃。
“我真是许久没见过外公他们了,原本生产的时候想去接一趟的,后来想想,又怕因为这点小事折腾老人家,不值当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王管家自然得力挽狂澜替主子说点好话。
“皇后放心,皇上派极妥帖的人去了,而且用的是马车,不求快,只求稳,约莫大概腊月就能到都城了。”
谢知蕴安排其这些事来果然是井井有条,自打她生完这对龙凤胎,宫里的事就没让她操过太担心。
可陆夭隐隐约约觉得,谢知蕴瞒她的事不止这一件。
王总管也是场面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害怕陆夭继续盘问,连忙把话题往王家外祖身上扯。
“皇上原本打算让住到宫里的,不过又怕他老人家不习惯。”他观察着陆夭的神色,说得愈发起劲儿,“隐约听说是要找个府邸安置,没想到他们竟先一步差人打点好了。”
陆夭微微颔首,外祖在都城城郊有宅子,当初说是买给她的,眼下怕是要住那边。
思及至此,她开口吩咐道。
“那宅子里都是王家老人,想必平日肯定也是擦洗打点的。不过你还是让人跑一趟,看看有什么该添置的,别让外公他老人家来了之后住得不舒坦。”
王总管巴不得一声儿赶紧走,登时就要下去吩咐,结果又被陆夭叫回来。
平日人前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眯着眼,像只伺机而动的小狐狸。
“先别走,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跟本宫交代的事吗?”
王总管登时觉得后背都凉了。
***
就在王总管这厢水深火热的时候,药王带着女儿徒弟已经在无忧居继续开诊了。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次来短时期内就没打算走,所以这几日都在无忧居给人瞧病,那人排得都能到路口。
钱落葵母子俩这两日暂时被送回到燕玺楼,月儿因为那一日钱落葵对路子都的一抱始终有些耿耿于怀。
为了给她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陆夭干脆给了月儿一笔私房,让她在都城挑个宅子。
月儿原来曾经住在哈伦和五小姐府上,觉得那条胡同不错,干脆把隔壁买了下来,准备等自家师侄回来,彼此做个邻居。
三进院落,东西跨院连着大花园,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但想着是要传给子孙后代的宅子,所以给钱的时候倒也没心疼。
买完之后觉得心里踏实不少,到底在都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路子都这两天感知到月儿的低气压,不敢多话,只是全程默默陪着。
那日拿了房契,画了押,路子都提议挑个日子办酒稳居,月儿还惦记着之前那茬儿,硬是没理会。
两人出了巷子往回走,恰好路过燕玺楼,月儿一言不发忽然拐进去,路子都心下一凛,也跟着进去了。
骊娘自然认识皇后娘娘这位小师妹,不敢怠慢,上来客气招呼着。
“月儿姑娘怎么今日有空,贵脚踏贱地了?”
月儿眼神四下扫视了一圈,没见着钱落葵,于是问道。
“那对母子呢?”
骊娘一愣,心道我打开门做生意,若是放个良家妇人在外头,算怎么回事呢?
“那母子俩在后院,深居简出的,这两日都没出来见人。”
月儿微一颔首,人已经欺身直奔后院了,骊娘心下一紧,生怕出点什么事交不了差,赶紧三步两步地跟了过去。
小剧场
钱落葵:哟,怎么主动送上门来了?今天还想请我轻薄你老公?
月儿:有没有可能,我是来抢你儿子的?
路子都: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大活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