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没想到的是,宁王放话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被生生打脸了。
两人看着杵在新房门口如镇山太岁一般的孙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嬷嬷这是何意呢?”
陆夭直觉太后派孙嬷嬷跟着回来目的绝不简单,但究竟不简单到什么程度,她却还没来得及细想。
“奴婢谨遵太后娘娘嘱托,伺候王爷和王妃起居。”
“那你伺候王妃就行了,让本王出去。”宁王抓住话里的漏洞,趁机要走,却被孙嬷嬷快人一步拦住,陆夭怀疑她可能是练过的。
“这可不行,王妃一个人怎么开枝散叶?”
陆夭和宁王再度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但又都不想表现出来。
可孙嬷嬷在宫里摸爬滚打半辈子,何等眼尖,登时直接问了出来。
“王爷不会还没跟王妃圆房吧?”
若换一个人,宁王早就将其扒皮抽筋直接扔出去了。
可眼前这人是生母的陪嫁大丫鬟,算是他半个乳母,又是奉姨母的命跟着回来的,只得耐着性子解释。
“王妃前两日中毒,还没调理好,所以才一直跟我分房睡。”
陆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当挡箭牌了,然而已经失了先机,只能尽力找补。
“也不全是,王爷也可以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所以一直睡书房。”
甩锅谁不会呢?看谁更厚颜无耻罢了。
夫妻俩暗自斗法,孙嬷嬷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
“无妨,王妃如今看着也大好了,王爷这孤拐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择日不如撞日,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
她说罢要去铺床。
陆夭和宁王面面相觑,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宁王反应快,随口想了个理由。
“眼下就寝还太早,本王和王妃要再消消食,嬷嬷先去睡吧。”
孙嬷嬷沉吟片刻,大概也认为交流有助于培养感情。
“也好,那奴婢去熬点羊肉参汤给王爷补一补。”
她掩门出去了,留下屋里二人陷入尴尬。
“本王根本不用喝什么补汤。”宁王不合时宜地找补一句,“嬷嬷完全是多此一举,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话一出口,气氛更显尴尬。
陆夭忍住捏眉心的冲动。
“那眼下怎么办?”
宁王满不在乎走向里间,在隔间的书桌旁落座。
“她年纪大,睡得早,等会她睡着了我再回去。”
陆夭想想觉得有理,于是拎着裙子也过去坐下,抽出几本礼单开始看起来。
宁王想起之前管家说,陆夭要走了这几年跟当朝权臣婚丧嫁娶的礼单。
他有些好奇地探头。
“单子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所有喜事都是纹银五百,丧事则是白绢十匹,抄答案都没有这么统一的。
但陆夭不能直说。对于一个没有当家主母的王府来说,指望人情世故面面俱到是不现实的。
她想了想,决定照顾一下宁王的自尊心,迂回一点开口。
“王爷若不喜应酬,那以后可以交由我全权做主。”怕宁王误会,她赶紧又找补,“不必担心超支,我可以从嫁妆银子里支。”
宁王未置可否。
“你想怎么全权做主?”
陆夭展开单子。
“送礼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才能宾主尽欢。横竖都是花钱,肯定是要花在刀刃上。”
“比如呢?”
“比如礼部侍郎夫人,平素极其惜命,但凡身体有点头疼脑热就惶惶不可终日。那给她送礼,自然就该送些延荣丸,益寿丹,十全保命散之类的。”
宁王似乎来了兴致,挑眉看她:“那要是人家没有头疼脑热又当如何?”
陆夭耸耸肩:“没有问题那就只好制造一些问题咯,用了新胭脂之后见风流泪,换了新香薰之后触痒不禁,再或者打马吊打久了颈间酸痛,人活着嘛,总会有各种不舒服。”
原以为宁王会对这种小伎俩不屑一顾,孰料他颇以为然点点头。
“言之有理,如果王妃自己不方便出面,可以向本王借人,影卫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
陆夭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这一世的宁王居然如此好说话,于是决定趁热打铁把自己的计划分享一下。
“明日便是礼部侍郎寿诞,我们先去陆府回门,之后不妨去送个礼?”
“侍郎生日,为何要挑他夫人的喜好送礼?”
陆夭狡黠地眨眨眼:“王爷不知道,枕头风向来吹的最快吗?”
宁王抬眼,视线刚好跟她对上。
“怎么王妃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
陆夭自觉无辜:“王爷没看过话本子?”
孙嬷嬷端着羊肉补汤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琴瑟和鸣的场面。
王爷拿着话本子一目十行,旁边王妃还在指指戳戳划重点。
“怎么可能,堂堂宰相家小姐,跟书生见了一面就跑了?随身大丫鬟是干嘛的?侍卫难道是吃干饭的?”
“看话本子怎么能追究细节呢?人家强调的是爱情!爱情!”
“我没看出来爱情,那不就是私相授受?鼓吹私奔?放在前朝是要浸猪笼的!”
“人家明明就是为爱冲破世俗观念!”
嗯,有来有往,气氛很好。
然而这样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孙嬷嬷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新婚夫妇。
“二位该就寝了。”
陆夭看向宁王,眼里写着“你不是说老人家睡得早吗?”
宁王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催人圆房跟打鸡血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被灌了一碗补汤,并在床上正中央铺了块白绢之后,宁王夫妇被反关在新房里。
气氛一时从尴尬变成诡异。
“要不,将就一晚上?”陆夭提出看似有用实则废话的建议,“横竖在哪儿不都是睡觉嘛。”
宁王立刻摆出一副战斗姿态:“将就可以,但别指望我睡地上。”
“我干嘛要你睡地上?床这么大难道不够王爷施展?”陆夭愣了愣,“还是你睡觉有怪癖?”
她仔细回忆上一世,二人同塌而眠的次数着实不算多,但印象里他似乎蛮安静的,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宁王被气到无言以对,又不好就这种问题进行深入探讨,只得转身进了净房沐浴。
待轮到陆夭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见时候不早,她草草洗了洗便换上寝衣,动作轻巧地靠近床榻。
按规矩,她应该睡在床外,可宁王已经躺在了外面。
那人披散着头发,露出小半个精壮胸膛,斜倚在床上,愈发显得邪美近乎妖魅,陆夭突然生出些迟来的害羞。
“要不,我还是到外间将就一晚吧。”
话音未落,但见宁王手起指落,两盏儿臂粗的龙凤烛被熄灭,只剩下夜明珠幽幽的光。
下一刻,她被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四周一边寂静,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小点声,嬷嬷还在外面。”
“那怎么办?”陆夭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手心紧张得沁出汗来。
真的要在这种被监视的尴尬中圆房了吗?
宁王突然抽出一柄匕首。
“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本王。”
不是吧,这点小事不至于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