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药王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堆金银珠宝和银票。
“您把皇宫给抢了?”陆夭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觉得以药王的个性,不是办不出来。
“你师父我像是那种人吗?”药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这是皇帝老儿主动送的,主动知道吗?”
陆夭外祖商贾人家出身,眼睛粗略一扫,就知道这堆珠宝不下万金,她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帝该不会是买凶让你杀人吧?”
药王眼睛一瞪。
“我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吗?”他把珠宝往桌子上随意一堆,“让我杀人,至少得再翻个倍……”
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才笑笑改了口。
“再翻个倍咱也不能干,老祖宗只教了我救人。”
陆夭打开那堆银票点了点,足有十万两。
“是交给你什么任务去办了吧?”以她前世对启献帝的了解,这人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典型,若说没有半点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让我给他炼长生不老丹。”药王重重叹了口气,“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做事不动动脑子呢。要真有这种药,我还费劲巴拉地培养接班人干什么呢?”
“所以师父就讹了这一大笔钱?”
“这不是日行一善,让他花钱买个安心嘛。”药王叹口气,“甭管丹药练不练的出来,这笔钱花了,他心里也就舒坦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跟他明说这是坑,他会疑心你藏私。你大张旗鼓宰他一顿,他反倒觉得踏实。
简单来说,这就是俗称的犯贱。
陆夭灵光一闪,手脚麻利地将这堆财宝打了包,往药王怀里一塞。
“既然如此,师父现在就走,带着师哥和月儿,连夜出城,回药王谷。”
“为什么?”三双眼睛一起看向她。
陆夭把今日在陈府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末了总结道。
“虽然陈巧儿被关起来了,但百密难免一疏。”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药王,“皇帝刚好给师父派了这么个任务,就说长生不老丹需要药材太多,还是回去药王谷炼制比较方便。”
“陆小夭说的有道理。”始终一语不发的宁王这时候开始敲边鼓,“前有求婚小姑娘,后有求药老皇帝,你们师徒俩这是跟都城犯冲,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吧。”
药王本能想跟宁王唱反调,但细想想也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
“那皇帝老儿会不会觉得我卷款潜逃了?”
“师父放心走,剩下我来应付就是。”
药王看了眼眉梢眼角都是自信的陆夭,觉得这个徒弟靠得住,当即大手一挥。
“那就撤。”
宁王立刻派了几名影卫,护送着药王一行三人上了马车。
临行前,药王给陆夭留了些救急的药丸,又反复嘱咐她。
“夭丫头,若是想改嫁,随时回医仙谷,那小子一时半会娶不了亲呢,让他等你!”
气得宁王恨不得当场把人扔出去。
路子都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平素用惯的用药笔记留给了她。
“小师妹长大了,不需要我多帮忙啦。”他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揉揉她的头,却在途中强制自己转了方向,“自己保重,有事就给医仙谷送封信。”
月儿俏丽的脸探出来。
“师姐要给我寄最新款的胭脂水粉和香膏,这样你和离的时候,我保证第一时间来接你。”
陆夭忍着笑,一一答应下来。
好容易送走几尊大佛,宁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接到宫里的传召。
启献帝要见陆夭,而且是单独。
按理说,陆夭是弟妹,这种情况极其不符合常理,所以宁王坚持把她送进宫。
“我拿着龙吟剑就能陪你进去,他绝不敢违拗先皇。”
“没必要。”陆夭反过来安抚他,“我能猜到他为什么事找我。无非是师父走了,他不踏实,得寻个人说道说道。”
“那我就更得跟你进去了。”宁王一脸不乐意,“本王的王妃,凭什么他想说道说道就能说道说道?”
陆夭神秘兮兮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我准备了份大礼给他,你去了不好施展。”
宁王被她身上温润的栀子香蛊惑,差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放心吧,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出来。”
宁王将信将疑看着她,似乎在掂量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眼看马车过了角门,就要到正殿。
陆夭像安抚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头,然后头也不回跳下马车,一会儿身影就没入宫殿,没影儿了。
“有本事你别跑。”宁王故作凶恶,“等回来再收拾你。”
一旁赶车的王管家腹诽,您倒是把嘴角往下压压,再放狠话会比较有说服力。
*
启献帝平素称不上是个温和的人,陆夭进去时他就坐在圆桌旁,扬起眸子看她一眼,似乎是想努力做出点温和的样子来。
可惜平素严肃太久了,反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药王是你送走的?”没有寒暄,启献帝一针见血,“你知道欺君是个什么罪名吗?”
“师父不是奉了您的旨意才走的吗?”陆夭不卑不亢行了礼,“我还没问陛下为什么把我师父调走了,您反而倒打一耙。”
启献帝诧异地挑高眉毛,平生头一次有人敢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这倒让他生出几分新鲜感来。
“奉我的旨意才走的?我什么时候下过这种旨意?”
“您让他制作长生不老丹啊,都城缺少药材,只有回医仙谷才有办法炮制。”陆夭不动声色观察启献帝的脸色,“他拿人手短,只能连夜走了。”
启献帝素来知道药王是个飘忽不定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白白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人逮到。
不过陆夭这段真假难辨的话,倒是让他听出了关键词。
“你的意思是,长生不老丹真的能制?”
“您若是觉得不能制,干嘛还给他那么多钱呢?”陆夭逐渐把启献帝往坑里引,“您也不像是会让钱白白打水漂的那种冤大头。”
启献帝刚想说我当然不是,又觉得在弟妹面前不够庄重,于是沉了沉气。
“口说无凭,你怎么能证明,药王不是卷款潜逃呢?”
陆夭从荷包里掏出两粒药丸。
“师父走之前留下些药丸,皇上可以试试。长生不老虽然不能,但能缓解很多不适。”陆夭故作高深地沉吟了下,“您夜不能寐,而且经常胸腹饱胀,没错吧?”
启献帝的眼睛陡然一亮,这不就是日夜困扰他的头等大事嘛!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陆夭并不是自己同阵营的,于是免不了泼冷水。
“医生跟算命先生一样,都是说话两头堵。”说完还不屑地轻哼了下。
陆夭不以为意,将药丸递过去。
“陛下不信,试试就知道了呗。”
“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毒?”启献帝眼神已经流露出渴望,但嘴上还在顽强抵抗。
陆夭早有准备,随手掰掉半颗咽下去。
“是药是毒一试便知。”
启献帝半信半疑地将另外半颗丸药吃下肚。
陆夭起身准备告退,立刻被叫住。
“朕刚吃完你就走,还说不是投毒?”
“我倒不是想走,实在是这药吃下去,您一会的反应不太雅观。”陆夭努力克制着想笑的冲动,“这样说的话,陛下还坚持要我留下看效果吗?”
启献帝多疑,自然不信她说的。
“你就留在这,朕也想看看到底有多不雅观。”
“我怕等下陛下会杀我灭口。”
“胡说!朕怎么可能是那种昏君!不管发生什么,恕你无罪就是了。”
话音未落,就觉一股强劲气流直奔下腹,启献帝本能想控制,但却没控制住。
始作俑者那股气体以惊天动地之势奔涌而出,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余韵之声。
陆夭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想努力让自己隐形。
就听启献帝羞窘不已的声音响彻耳畔:“还不快出去!留在这儿看朕的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