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说完这句,连林绵书都震惊了,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自投罗网呢?
然而陆夭并不是一时兴起。
这个看似疯狂的念头,从她猜测宋义可能是少女失踪案凶手的那一刻,就在不断滋长。
陆夭脑中迅速盘算了一下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思忖再三,还是悄悄给宁王留了张字条,以防万一。
毕竟宋义这件事是她前生没有经历过的,得小心为妙。
临行前检查了一下荷包里的针和药物,确保万无一失,她才跟林绵书出了门。
入夜后的凉城街道,各家灯火熄了大半,路上更是鲜有行人,看上去就有几分萧瑟之感。
宋府后门距离城门很近,这更进一步增加了陆夭的怀疑。
以她的直觉,宋义未必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至少不会是主犯。
这也是她以身犯险,想把神秘人抓出来的真正原因。因为她怀疑,宋家很可能是敌方埋伏的一颗暗桩,背后操控他的,可能是条大鱼。
而宋义没什么脑子,从他下手是最好的突破口。
思及至此,她用脚尖踢了踢林绵书。
“等下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
林绵书也有些狐疑不定,她不知道陆夭是不是安排了后招。
但按照常理推断,任何一个带点脑子的女人也不可能去赴采花贼的约,陆夭显然看上去不像是没脑子的人,这让她愈发忐忑。
马车很快在宋府后面的角门停下,陆夭立刻装出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瘫在林绵书身上。
门边站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见马车来了,三步并两步冲上来。
“怎么样,成了吗?”那猴急的声音正是宋义。
“公子快来搭把手。”林绵书欠身让出半个身位。
宋义碍于屁股伤势未愈,只能跟林绵书一起把陆夭架下来。
陆夭是从下人进出的角门被带进去的,这一路上甚至还撞见几个宋府的丫鬟嬷嬷,大家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毕竟少爷就这点爱好,把花娘带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少爷,咱们把人带到哪儿去呢?”林绵书故意开口问了句。
宋义本想说送到地窖去吧,可是看看陆夭那张绝色的脸蛋儿,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放到我的东跨院去吧,小心些,别让爹娘发现。”
二人扶着陆夭往东跨院走,却听见有丫鬟急急来报。
“少爷,老爷回来了,正在找你,让你赶快过去一趟。”
宋义暗道晦气,犹豫片刻,看向林绵书。
“你先下去吧,把她交给我就行。”
林绵书依言松手,宋义扶着人事不省的陆夭朝地窖走去。
到了门口,见四下无人,把昏迷不醒的陆夭小心放进去,然后锁上门,去了前院。
待脚步声走远,陆夭立刻睁开眼。
那地窖里光线黯淡,两侧倒是有烛光摇曳,而且空气流通,看起来经常有人会进来。
她试探性往前走,只见房间墙壁上挂着的许多刑具,砖块血迹斑斑,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陆夭下意识蹙起眉头,看来她所料不错,幕后之人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单单是劫色,不可能会有如此多刑具,而且仔细辨认,这里面竟然还有专门的采血工具,这就很诡异了。
陆夭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地窖的昏暗,在扑鼻的血腥味中,她隐约闻到一股极淡的药香,稀薄得几乎辨别不出来。
如果不是常年摆弄香料,寻常人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而这点似有若无的药香味,她似乎曾在什么地方闻到过。陆夭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她索性放弃,朝着光源处继续往前走。
奇怪的是,这里面没看到一个失踪少女的影子。陆夭猜测,这座地窖之中很可能会设有密室。
她努力回想前世在宁王府见过的各种密室机关的布置,大多都有遮掩之物。
但这地窖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什么花瓶、书架之类的障眼法。
昏暗的光线中,陆夭尝试在墙壁上谨慎地摸索着,在触碰到边缘一格之时,突然察觉到手指下的砖块有些松动。
她眼神微变,手下用了点力,那砖块竟然陷了下去。
“咔嚓”一声,类似铜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
下一瞬,面前墙壁竟然缓缓向两侧移去,空出一道刚好能容纳一人的通道!
果然内有乾坤。
陆夭暗暗心惊,这等精妙的机关,耗时耗钱,断不是区区一个县令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她犹豫一瞬,闪身进了墙壁之中,那里面有条台阶直通地下。
她小心翼翼一步步走下去,视线慢慢开阔明朗,里面布置显然要比外面精巧许多。
桌凳一应俱全,两边甚至还摆放着几只修剪得当的盆栽,像是什么人金屋藏娇的外宅。
再往前走,陆夭敏锐感知到似乎有活人的气息,她绕过屏风,竟然发现有张象牙床,床榻垂下白色床帐。
陆夭蹑手蹑脚掀开帐子,里面竟坐着个妙龄少女,听闻外面有动静,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躲入墙角。
陆夭看见她的脸,惊讶地瞪大眼睛。
而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
有人来了。
*
薛玉茹经历了前几日当众丢脸之后,一连几天都不敢出门,于是心里愈发憎恨陆夭。
那日她接到宫里寄来的包裹,本以为是太后的,没想到打开却发现署名是陆仁嘉。
“她好端端怎么会给我寄这些?”
薛玉茹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些零七八碎的女孩儿用品,最底下压着张字条。
嬷嬷凑上来问。
“太子侧妃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宁王妃做姑娘时用过的贴身之物,太子侧妃的意思,让我们善加利用。”薛玉茹一目十行读完,把纸条拿到烛火上烧掉,“她想用这些东西换点银子。”
“这不就是勒索吗?”
“太子侧妃最近迷上个戏子,正是花钱多的时候。”薛玉茹冷笑一声,“给她寄五百两,也算是我们的把柄。”
陆仁嘉收到这笔钱的时候差点破口大骂,陆夭那些东西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搜集的,才值五百两,打发要饭的呢!
太子此时进来,见她面色不佳,顺口问了句。
“谁又惹你了?”
陆仁嘉悚然一惊,急忙掩饰道。
“没有,听说宁王在北疆屡屡立功,我有点着急。”她伸手帮太子把外衣脱下,“咱们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阻拦一下。”
“怎么阻拦?你让我跟敌军里应外合通敌叛国?”太子瞪了她一眼,“父皇知道非杀了我不可。”
“不对宁王下手,不是还有宁王妃吗?”陆仁嘉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我记得太子当初在北疆可是有颗暗桩的。”
陆仁嘉这么一提醒,太子也想起来了。
“你说林家那个?”
陆仁嘉点点头。
太子如梦初醒。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立刻起身,“我这就给她传个信。”
陆仁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不用亲自动手,我已经做了安排。”她笑得极其得意,“会有人替咱们出手。”
“你果然长进了啊。”太子颇为高兴,“说,想要什么奖励。”
“最近跟那些夫人应酬,月例有些不够用。”陆仁嘉伸出手。
“去私库支一千两吧。”
陆仁嘉忖度,一千两加上之前的五百两,也行,够去包几场戏了。
*
宁王发现陆夭留下的那张字条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面色铁青质问道。
“陆小夭人呢?”
王管家心说您也没让我看着王妃啊,怎么要人的时候想起我来了。
“许是出去逛逛,一会就回来了吧?”
宁王把纸条轻飘飘地丢在他脸上,王管家不敢吱声,捡起来看看。
上面写着:两个时辰若未归,去宋府寻人。
王管家蹙起眉头,直觉不太妙,但还是出言宽慰。
“王妃心眼多,没有十成把握,断不会贸然以身犯险。”
她心眼多个屁!真多的话,不会通知自己一声再做定夺?
宁王被烦躁和愤怒充盈了头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召集所有影卫,从前后左右四个角度包抄宋府。”他斩钉截铁嘱咐,“务必不能让人发现,否则陆小夭的名声就毁了。”
被人带入私宅,就算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说出去也没人信,所以他必须得替她的名声着想。
“把影卫全部撤回来?监视北疆的那些也算?”王管家大惊失色,“那我们等于失了前哨啊。”
“全部撤回来,出了事我兜着。”宁王看一眼王管家,“你守住大营,若是敌军此时来犯,就带精锐迎战,记住不要追击。”
王管家依言领命,犹豫片刻,抬头问道。
“那王爷您去哪儿?”
宁王利落地换上夜行衣,将那张俊逸的脸用面巾蒙住。
“夜探宋府,去支援陆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