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绵书被王管家送到了陆夭的别苑,嬷嬷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于是一大早进来请教大小姐。
结果敲门之后,却见只着中衣、墨发披散的宁王从里面开了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点不耐。
“陆小夭昨夜睡得晚,有什么事等她醒了再说。”
嬷嬷喜不自禁地点头,屁颠屁颠地走了。
边走心下边暗自盘算,睡得晚好啊,小夫妻俩就是折腾得越晚越好。到底是姑爷,这么快就出手夺回主动权了。
拐过去到厢房,迎面看见哈伦也朝这边走过来,嬷嬷心下暗惊,可不能让这小白脸去打扰人家小夫妻温存,脑子一转,决定尽职尽责拦一下。
“哈伦少爷,小姐有点事情交代您。”
哈伦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自打来了之后,师父就没露面,勤快的徒弟应该学会自己找活儿了。
“师父交代我干嘛?是抓毒蛇还是捕毒虫?挑毒草我也是有一套的,你不知道我曾经读过毒草的一百多种找法……”
话没说完,被嬷嬷不着痕迹打断。
“没有那么复杂,您想多了。就是大小姐新收了个婢女,想让你帮忙调教一下。”
哈伦皱眉,自言自语:“我长得像个老鸨吗?不然师父的婢女干嘛要我调教?那些房中秘事我也不会啊!”
嬷嬷想随口再胡诌几句,但却词穷编不下去了,结果看哈伦又要往前走,情急之下随口扯了个谎。
“那个,大小姐说,让你借此熟悉一下业务,你不是要学艺吗?”
嬷嬷以为陆夭所谓收徒弟,是传授医术,谁知哈伦却会错了意。
“明白,这好办。”
想必是想摸摸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所以才找了个婢女当实验品,也可能是师父专门买回来的药人!
这回赚大了,看来必须要使尽全身解数,一定要让师父对自己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他立刻调转方向,准备回去把压箱底的毒物都拿出来,势必要调制一种天下难解的奇毒,让所有人瞧瞧自己的本事。
见他走了,嬷嬷这才长出一口气,看看身后大小姐那又被关上的房门,她满意地哼着小曲儿也走了。
*
陆夭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睁眼就见宁王坐在桌子前正看书,听到床上传来动静,立刻回头看过来。
“怎么不叫我起来呢?今天不是还要商量怎么招待北疆的使节团吗?”
“那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昨晚睡得不踏实,应该多补会儿。”
陆夭披上外套坐起来,对夜里做噩梦的事情只字不提。
宁王也不逼她,二人心照不宣避开了那段尴尬。
“老可汗派来的这位王子,若是真的出点什么意外,会换人跟咱们去都城吗?”
“那得看出意外到什么程度。”宁王伸手倒杯水递给她,“要是缺胳膊断腿,应该问题不大。”
陆夭刚想说我还没有那么缺德,就听见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
“大小姐,不好了,王管家送来的婢女让人毒死了!”
陆夭心下一凛,王管家送来的婢女,那不是林绵书吗?
她急忙起身,三步并两步冲了出去,宁王紧随其后。
二人匆匆赶到林绵书所在的那间下人房,就发现她倒在床上,唇角渗出黑色血迹。
一旁哈伦手足无措地站着,冲陆夭急急解释。
“不怪我,我只给她下了很轻剂量的眩晕散,又加了点儿乐逍遥,最后想想再放些狼毒吧,谁知道她这么不禁折腾。不是我说,你这打哪儿找来的药人,底子这么差!”
这么一堆混在一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救!
陆夭顾不上斥责,伸手给林绵书诊脉,结果却让她格外震惊。
“你确定给她下了你说的那些毒?”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毒术。”哈伦说着,把几个药瓶子直接递过去,“你看看,都是用足了剂量的。”
陆夭接过去一一查验,确实如他所说。
“是不是回天乏术了?”哈伦有点沮丧,这事让他办砸了。
“不,她根本就没中毒。”
陆夭前后两世学医学毒,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奇怪的情况。
林绵书的经脉确实可以明显看出有被毒药损毁过的痕迹,而哈伦刚刚拿出来的那几种偏门奇毒她也都看过,货真价实没毛病。
然而眼下林绵书脉象极稳,已经没有了半点中毒的迹象,那么问题来了,短短时间内,她体内的毒素去哪儿了?
“你一直待在这儿?没有别人来过?”陆夭抬头看向哈伦,“她也没有被挪动过地方?”
“我拿性命担保,她刚刚倒下是什么样,你现在看到就是什么样,我连姿势都没敢动。”哈伦小心翼翼观察着陆夭的脸色,“是情况不好吗?”
陆夭起身,面沉如水。
宁王伸手扶了她一把:“个把婢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平心而论,陆夭没有那么在乎林绵书的死活,但这件事本身太过蹊跷。
这些毒药混合的剂量,哪怕是她这样经常服用解毒丸的人,也不敢保证能马上做到把毒素清干净,林绵书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办到的呢?
联想到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梦,陆夭心头浮上一层不安。
“去熬碗解毒汤,灌下去吧。”
“她没死?”哈伦立刻兴奋起来,“我这就去熬。”
虽然自幼养尊处优,但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若是林绵书无端因为他的失误就此身亡,多少也会感到愧疚的。
宁王却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她人没事,你为什么一脸凝重?”
“就因为她没事,我才轻松不起来。”陆夭看哈伦屁颠屁颠跑远了,才开口道,“你相信有人百毒不侵吗?”
“药人?”宁王走南闯北见识多,下意识做出反应,“她居然是?”
陆夭摇摇头,如果是药人,她一把脉就能把出来。
林绵书这种情况更像是,毒药进入体内,刚开始攻击经脉,就被体内的某种不知名物质清除了。
世上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吗?她又不是妖精,有解百毒的内丹。
思及至此,陆夭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重生之事,她对于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都抱持三分敬畏,难不成林绵书也是重生?
不对,她若也有前世记忆,之前就会避开宋府的杀身之祸,断不会被流放到这里。
正想着,宁王轻轻拍她肩膀。
“别想那么多了,横竖不过是个下人,你若是担心,带回都城丢给大理寺就是了。”说毕直视她眼睛,“或者干脆留在北疆继续为奴。”
“不,我要带她走。”陆夭向来不喜欢把未知事物的掌控权交到别人手上,这会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宁王点点头。
“那我让人多盯着些。”
话音未落,就见王管家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王爷,王妃,北疆使者团已经到了,现在驿站里。他们哈桑王子派人来问,什么时候设宴。”
陆夭和宁王对视一眼,居然还有这种奇葩,上来不是问什么时候启程,而是问什么时候请客。
“我去看看。”宁王看了眼陆夭,“你别去了,留下睡个回笼觉吧。”
陆夭摇头。
“不必,我来操持吧,筵席就设在王家名下的燕宾楼,让大师傅经心些,务必别让人看轻了我大楚!”
她摆出十成十的王妃范儿,连王管家都在心底赞叹,这份井井有条,远胜薛玉茹多矣。
宁王夫妇跟着王管家离去,床上的林绵书默默睁开眼。
她伸出手臂,一只蛊虫咬破皮肉从里面钻出来,它周身上下黑亮如漆,腹部也涨得鼓鼓的。
林绵书小心将它收进随身的小罐子里,低声安抚。
“再等几天,就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