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茵虽然自幼被保护得极好,但却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清楚落到这样的地痞手里有什么后果。
之前三嫂曾经给过她傍身的药粉,此时此刻那东西就在她腰间,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一击命中。
刀疤男伸手去解她的绳子,谢文茵活动活动手腕,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举动。
那两人对视一眼,认定谢文茵没有攻击性。
“还不快点带我们哥俩去,只要拿到银票,立刻放你走。”
谢文茵闻言道。
“我带了印信,拿到银票之后,还要盖个章,这样你们到外省也照样能用。”
那两人对她的乖顺态度十分满意,谢文茵伸手去腰间假装拿印章,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前又走了两步。
然后突然把瓶子打开,往两人脸上撒了一把药粉,紧接着闭气。
那二人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
“臭娘们!”
*
陆夭一行人再度杀回到刚刚的院落。
陆夭亦步亦趋跟着宁王,也不顾脚下尘土飞扬,把裙摆都弄脏了。
“你确定是这里?”宁王也有些疑惑,这里确实不像能藏人的模样。
“不确定。”陆夭并不确定,但直觉告诉她,影卫身上的金疮药味绝非空穴来风,“等一下。”
宁王立刻停住,并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这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
“就是这。”陆夭盯着某一处,“我闻到了药味。”
宁王跟着闻闻,发现没闻到任何异样。
“在那后面。”陆夭指着堂屋后面的神龛,语气笃定,“味道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宁王将人拉后到安全距离,然后上前凝神运气,一脚踢开神龛。
里面地上果然躺着两个男人,身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小伤口。
陆夭顾不得避讳,三步两步过去,伸出脚欲将人踢醒。
宁王想起之前陆夭的彪悍战绩,登时把人拉住:“等问完了你再动脚。”
“你想多了。”陆夭那一脚落在其中刀疤男头上,“我就是让他们醒快点而已。”
刀疤男很快悠悠转醒,见有外人,下意识要跑,被宁王一脚掀翻在地。
“你们之前抓的那姑娘呢?”
刀疤男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见宁王伸手就知道遇见了硬点子,当下放弃抵抗。
“让她跑了,我们哥们常年打雁,没想到被雁琢了眼。”
陆夭心下纳闷,谢文茵那点三脚猫功夫她是知道的,要说能同时对付两个江湖人士,可能性不大。
但眼下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大楚宵禁严格,街上都是巡逻的守卫,她只要逃出去了,相对就是安全的。
“谁派你们来的?”
“你省省口舌吧。”刀疤男冷哼一声,“我们虽然失手了,但起码的江湖道义还有。”
陆夭叹口气,从荷包里掏出包药粉。
“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现在直接说,还是要受点罪再说?”
“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你个小姑娘不成。”
陆夭出手如闪电,一包药粉悉数洒在对方身体上。
短短瞬间,伤口像是爆炸一样,那种烧灼感将原本的痛楚放大了十倍,仿佛是有烈火在炙烤伤口中的血肉!
疼!那种疼迅速贯穿四肢百骸,让人无从招架。
“这点下流手段以为老子会屈服?”刀疤男兀自嘴硬,但声音已经明显染上了颤音,“不就是石灰粉嘛!”
陆夭居高临下看着他。
“石灰粉吗?那你可以再感受看看。”
半盏茶之后,刀疤男满头冷汗,整个人已经抽搐成一团。
“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
“蛇附、蝉蜕、七杀、薄荷,还有两味药我也忘了,问题是你问了也没用啊。”陆夭耸耸肩,“说了你又听不懂。”
“有本事一刀杀了我。”刀疤男眼眶甚至渗出了生理性泪水。
“我没什么本事啊。”陆夭气定神闲地看着地上的男人,“而且我特别喜欢看人出尔反尔打脸的样子。”
刀疤男额角青筋迸起,抽搐得更加厉害。
“嗯,再有半柱香,这点毒性就能蔓延全身了。”陆夭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到时候你的五脏六腑也会像这样烧灼着疼,等熬过那一波,我再拿些新药给你。”
刀疤男脸色煞白:这还只是第一波?那后面岂不是要生生被疼死?
陆夭像是猜到他内心想法一样。
“放心吧,不会死,我一定会保证让你活着熬到最后。”
宁王在一旁心情很复杂,他知道陆夭身怀绝技,但这种刑讯逼供的手段,居然跟他一个浸淫江湖多年的老手不相上下。
陆夭收敛了脸色,适时出声。
“我对折磨人没有兴趣,你痛快点,咱们别浪费彼此时间不好吗?”
刀疤男眼中的轻蔑渐渐被痛楚吞噬,他终于忍不住艰难出声。
“我也没见过那人……他付了一大笔定金,只说今夜在这里……交人。”
陆夭和宁王对视一眼,心下有了主意。
*
司寇在大理寺得知谢文茵失踪的消息之后,没有半点迟疑,立刻点了几个亲信,跟着王府的影卫去挨家挨户搜人。
“王妃特意嘱咐过,对外就说是查北疆使节的案子,您千万别走漏风声。”
面对这张冰块脸,王管家心理压力也很大,但又不能不传达王妃的交代。
此时转过头想去再嘱咐一下公主那位侍卫,却发现人不见了。
“卫护卫去哪儿了?刚刚人还在这儿呢。”
司寇沉着脸,一言不发闪身出了大理寺。
谢文茵脚步匆匆在都城的巷子里穿梭,已是宵禁,再往前两个路口就应该有巡逻的守城兵了。
身上那件斗篷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夜晚温度比白天低了很多,她感觉自己要冻僵了。
早知道当初从莲香楼出来,就该让人把自己送回去。
今晚整件事像场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那么大勇气。只记得三嫂曾经教过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趁其不备洒出麻醉药粉。
那瓶随身携带的药粉确实救了她的命,两个喽啰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倒在地上,她这才有机会逃出来。
这条巷子仿佛永无尽头,谢文茵没命地往前跑着,浑身又冷又疼,唯一动力是前方街口熹微的灯火。
眼见得已经能看见前方巡视的官兵了,谢文茵刚要呼救,却突然被人拉至墙壁阴影处。
她大惊失色,不会是刚刚那两个人醒了追过来了吧?
“别出声。”那人压低了声音,随即一件厚斗篷披在她肩膀上。
“卫朗?”谢文茵惊讶转头,借着熹微月光,看见拉住她的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卫。
“公主失踪一事目前尚无人知晓,所以不宜声张,属下这就带公主悄悄回宫。”
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谢文茵却听懂了潜台词,他不让自己张扬,是怕闹得满城风雨。
朔风卷过她鬓边长发,连带着也卷起些许尘封的记忆。
曾几何时她偷偷离宫出走被抓,有个人也是这样跟她说:别声张,我偷偷把你送回去。
她抬眼看自己的小护卫,精致五官笼罩在暗夜里,身上唯一一件御寒的斗篷此刻正在她肩上。
她将斗篷分出一半,示意卫朗一起躲进来。
卫朗没动。
“属下不冷,公主裹着吧。”
谢文茵却没有放下手。
“进来吧,不是要一起走吗?”
卫朗闻言迟疑片刻,将自己裹进那半边斗篷里,他单手揽住谢文茵,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司寇从另一个街角转进来时,只来得及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攥紧拳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