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谢文茵熬了一整晚,意识正有些混沌,感受到床上动静,立刻一激灵,彻底醒过神来。
她起身就要去找陆夭,却被床上那人一把拉住,他手指冰冷,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我袍子里……有包蜜饯,你瞧瞧……还能吃吗?”
谢文茵刚刚止住的眼泪刷地又流下来了,她咬紧下唇,努力控制不肯哭出声。
平时两人之间明明负责活跃气氛的是她,但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寇费力抬起手臂,揉了一把她的头。
“不会让你成寡妇的。”
谢文茵被他说得没脾气,又不敢像平时那样对他动手,只好起身准备出去喊人。结果之前下马车时候崴到的脚剧烈疼起来,她猝不及防,踉跄了下,直接跌在地上。
司寇视线慢慢开始聚焦,盯着狼狈起身的谢文茵。
“你脚怎么了?”
谢文茵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脚踝,有些肿,但却若无其事笑道。
“刚刚睡觉,腿麻了。”
司寇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看她,谢文茵被他盯得心虚,她打小就这样,在这个人面前从来无所遁形。
“我下马车的时候崴了脚。”
司寇闻言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怎地,谢文茵被这一声叹息直接击中心脏,这一阵子的担忧、委屈、心酸,统统涌上来,她猛地背过身,不想让司寇看见她眼下这幅狼狈模样。
“日后有什么事,有我跟你一起扛。”床上那人在她背后哑声道,“成亲吧,琳琅。”
谢文茵眸光垂下,应了一声。
“好。”
***
陆夭被叫醒的时候,蜷在宁王怀里睡得正熟。
她睡眼惺忪地起来,几乎是凭本能被带到司寇床前的,借着烛火,她看见谢文茵眼睛虽然还肿着,但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醒了?感觉如何?”
司寇微微颔首。
“多亏宁王妃仗义相救。”
确实是仗义,连太医都说可能没救了,她却亲自动手给自己缝了针。意识虽然不甚清醒,但该听到的,一句都没漏掉,包括那段旁敲侧击夸大其词让谢文茵嫁他的说辞。
思及至此,他抬眸跟陆夭对上,眼里是尽在不言中的感谢。
陆夭意会,伸手替他把脉,故作沉吟。
谢文茵登时紧张起来。
“三嫂,他没事吧?”
“虽然人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而且大伤元气。”陆夭深深叹口气,”说难听点,还有一只脚踩在鬼门关里呢。”
谢文茵闻言登时紧张起来,反倒是刚刚已经从陆夭口中得知真相的宁王在旁边暗叹一声,不知该说小七好骗,还是陆小夭太会唬人。
“到底是重伤,要痊愈也非一朝一夕。”陆夭故意加重语气,“若没有人悉心照料,怕是不容易恢复。”
一旁的老管家刚想表忠心,就被宁王一记眼刀,冷冷瞪回去了。
他脑子一转,登时明白了个中原委,于是也故作为难道。
“老奴年纪大了,脑子着实有些不济事,这要是忘了给少爷熬药,或者熬错了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来。”谢文茵不假思索地接口,“横竖已经过了庚帖,我不怕人说闲话。”
陆夭闻言笑笑,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因着这一日是哈伦和五小姐大婚的日子,所以她还得赶回王府去换衣服,然后去等着迎亲。
临走时,陆夭再三叮嘱谢文茵。
“伤口记得换药,留下的方子一日三次,若是发热,立刻去派人寻我就是。”
出了司家,宁王在一旁酸溜溜开口。
“你比他娘还事无巨细。”
陆夭震惊回头。
“难道不是你更像他爹吗?默默付出,话虽不多,但该做的都做了。”
宁王目瞪口呆,陆小夭在说什么?虽然每个字都是大楚官话,怎么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懂呢?
“我像他爹?”他只能像个鹦鹉似的重复着,“我哪里默默付出了?”
陆夭无语问苍天,他下令封锁消息,派人找凶手,甚至没有阻拦自己施救。她敢打赌,换个人,谢知蕴绝做不到如此地步。
二人大眼瞪大眼半天,都觉得对方今晚不大对劲。
最后还是陆夭先抓住了重点。
“你从来都没说过,你和司大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抢先一步堵住对方的话,“别急着否定,今日若是晚一步,你俩就天人永隔了,有什么是不能一笑泯恩仇的呢?”
宁王再一次被陆夭的话震慑住。
“我没什么可跟他和解的。”他试图拉下脸,“司云麓才不配。”
陆夭幽幽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凭借这一年多的接触了解,宁王直觉她要说的话绝不会是什么好话,但人类本能的好奇还是让他下意识问出口。
“像什么?”
“像被抛弃,却念念不忘的怨妇。”
宁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