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恰逢谭佩诗产检,谭妈妈又感冒了没力气,凌若可就陪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佩诗的肚子已经老大了,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听谭妈妈说叫得惊天动地。傅培刚更是没事就摸摸她的肚子,跟孩子说话。听谭佩诗说,他睡觉都要摸着她的肚子,否则就睡得不安心。
谭佩诗马上打电话告诉她,让她带着小家伙过去。第一次摸到孩子在自己的掌心下伸胳膊伸腿的时候,凌若可也觉得那种感觉太微妙了,无法用言语表达。
就在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也怀一个。不过,他们还没正式结婚,所以上校一直有做措施。只是她记得结婚报告早就送上去了,这个时候应该批下来了。她还特意问过谭佩诗,时间不应该这么久。
所以,她敏感地意识地,应该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上校不说,她就不问,有些事情他更想自己解决,那就让他解决吧。
这会,谭佩诗抱着自己的肚子。凌若可扶着她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地走进医院,一边说着话。基本上都是若可在听佩诗说孩子在她肚子里怎么样做运动,什么感觉之类的。总之,这是准妈妈的炫耀时间。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上电梯。妇产科在医院的三楼呢。
当两个人看到一个男人陪着一个女人慢慢地走向医院的检验室,顿时就呆住了。因为,那个男人是霍上校。
女人披着花头巾,穿着黑色的中长款外套,下身穿着坡跟的小皮鞋。她走得很慢,低着头,似乎很不舒服。手臂被上校扶着。
上校似乎在关心地问她的感觉,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听不见。距离,有些远。
凌若可怔了一下,慢慢地回过神来。“走吧。”拉着谭佩诗,往妇产科诊室走去。
“队长真是太过分了~!若可,我们过去找他算账!”还大着肚子的谭佩诗拉着她就要冲过去。
凌若可急忙拉住她。“不,佩诗,不用了。”她挺意外的,也因为这画面而心里难受,但是她相信他。
“若可!”
“佩诗,我信他。”一个连枪杆子顶在脑门上都不肯放弃她的男人,她不应该去怀疑。“走吧,我相信他自己会跟我说的,只是时间问题。”
陪着谭佩诗检查的过程中,凌若可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反倒是谭佩诗频频地看她的脸色,一再地问她真的没事吗,好像那是天大的打击,而她是个脆弱的瓷娃娃。
凌若可只好笑着说:“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得很。”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真是白费了!
他们检查完出来,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当天晚上,霍上校并没有回家。
凌若可一切的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虽然相信他,但还是希望能够知道真相,这是每个人共同的心理。
……
霍擎风扶着袁梦在病床上躺下来。这几年,她的身体耗损得厉害,早已经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袁梦躺下来,舒了一口气,虚弱地笑了笑说:“你回去吧,我没什么事。这都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的。”
霍擎风看着她削瘦的脸,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刀扎一样的疼痛。他虽然已经想办法都打点好了,但那里毕竟是监狱,环境不好。她当时身体就弱,折腾了这几年,更是残破不堪。
霍擎风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骨节高高地凸起。当年那种恨不得杀人的感觉,直到此刻还如此的鲜明。
然后,他缓缓地放松了表情。“别说话,你睡一觉,醒来就好多了。我找了人照顾你,你放心吧。”
“好。”她笑笑,闭上了眼睛。面色苍白,面容憔悴,眼底一片青黑。
霍擎风在她窗前站了许久,才叮嘱了看顾她的人一番,大步地离开了。
出了医院,他开车直奔,一直开到郊外的一片树林,才停下来。跳下车,找了一棵大树,一拳一拳地打在树身上。
因为过于用力,很快手背就血肉模糊了。他却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是一拳一拳地砸。寂静的林子里,只有这节奏的声响在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砸下最后一拳,仰天大吼一声。那一声,像是受伤的猛兽发出的嘶吼,充满了不甘、绝望和痛苦。
霍擎风转过身,慢慢地曲起双腿,然后坐在了地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地面,血从手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似乎都能听到声音。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看着碧空蓝天,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牙关紧咬着,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眼。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扯了扯衣服,跳进车子里。
倒车,飞驰而去。
……
从那天碰到他跟一个女人在医院开始,霍擎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中途傅培刚回来了一次,他却没有回来。
凌若可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要相信他。可是心里的那个疙瘩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地变大。她甚至在怀疑,那会不会是他的任务?也许,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保护对象!
但是,这种想法在今天被打破了。
她站在树的阴影里,看着对面她的男人手里拎着蔬菜肉类走在一个女人的旁边。两个人不时地说点什么,听不到,不知道内容。
可是,那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丈夫陪着一个妻子在买菜。如果是任务,如果只是保护她,难道还需要陪她买菜做饭么?
凌若可无法说服自己,但是她没有冲过去。她也没有跟上去,因为上校是侦察兵,他很容易就发现有人跟踪了。而她,不想在他人面前起争执。就算要问,也是两个人回家后的事情。
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内,她仍久久地无法回神。心情,有些沉重。
她突然又想起孤狼说过的话。“你恋爱了,你要想到也许哪天他就会跟别人在一起把你抛弃了;你结婚了,你要想或许哪天这段婚姻就走不下去了……这些,你都是要想的。你不能消极地总是想着坏结果,但是你得有勇气在不幸的时候去承担那个坏的结果。”
不!她还是选择相信他!当初那么艰难他都没有放弃,没理由在他们最甜蜜的时候,他却出轨了!这,绝不可能!
凌若可在心里说服自己,转身慢慢地走了。只是事关自己最爱的人,心情没办法再回到之前了。
凌若可回到公司,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刚开始的时候还老是想着那一幕,后来才慢慢地专注于工作。
……
霍擎风提着东西,跟在袁梦的身后。小心地看着她的脚下,怕她摔倒了。她虽然已经出院,但身体还有些虚,不能出一丁点意外。
他们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离街边有点远,但是环境清幽,适合养身体。只不过都是90年代建起来的房子,有些旧了。
这房子是霍擎风租的。袁梦身体不好,他没有租高楼层的。而一楼又会潮湿,所以租的是某栋楼二楼的一室一厅。房子经过布置,家具很齐全,也收拾得很干净。
到了门外,袁梦打开门,闪到一旁让他进来。
霍擎风把菜放到厨房里,该放冰箱的则放进冰箱里。
袁梦则洗手给他倒了一杯水,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你也不用常常过来看我,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照顾自己不是问题。”
她出院几天之后,那个人就被她辞退了。她有手有脚,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人一直像病号似的照顾。
“医生说你身体需要多多休息,不能操劳。等下我再把那个人找回来,让她继续照顾你。你放心,再雇佣一个月。到那时候,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霍擎风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里晕倒了也无人知道。
袁梦笑了笑。“我哪里就弱成那样了?为了不让你担心,那就再用一个月吧。”
霍擎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袁梦又看着他,说:“其实你不欠我什么,况且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一直在内心责怪自己。答应我,放过你自己,好吗?”
霍擎风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他站起来。“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吧,我去做饭。”
“还是我来吧。我真没事!”袁梦觉得,他都把自己当作一个瓷娃娃来看。
霍擎风拒绝,不给任何的反驳余地。
袁梦无奈,只好回床上去躺着。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许久,缓缓地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
霍擎风把烫放锅上熬着,又把饭煮上,然后把蔬菜放在盆子里泡着。走出客厅,拿出自己买的几箱子水果,用袋子装了两大袋子。
这里是一梯三户的,除了他们租住的一室一厅,还有两户两室一厅。
霍擎风拿着水果,分别敲开他们的门。“你好,我是203住户的朋友……是这样的,我朋友她身体不太好,又总是一个人在家,我担心有的时候她身体不适也不打电话通知我。所以,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她的情况。也不是要你们时刻注意着,就是平时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行吗?”
在家的是个大爷,笑呵呵地答应了,又说了一句:“年轻人可别是学人家金屋藏娇吧?”
“大爷,绝对不是的。”上校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人家会这么想。
搞定了回到屋子里,烫已经冒出香味了。
……
这天,凌若可忙着,就没出去吃午餐,让他们给带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吱吱喳喳地在讨论一件事。说是广场那有个年轻的女人举着一块牌子在寻人,上面写着找一个叫花昔梦的人,还贴了照片。
“若姐,你可真别说,那照片看着可像你了。”林蓓蓓把饭盒放下,说了这么一句。
凌若可停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往外跑。她已经可以猜到,那个人是谁了。一定是从Y市来的,还是个年轻女人,一定是梅彦婷。
她一路小跑到了广场,果然看到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在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还不少。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情,都爱凑个热闹。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凑热闹的人太多,导致悲剧发生。
凌若可从某个人较少的地方往里挤进去。果然,地上跪着,举着牌子的人就是梅彦婷。她走过去,拍拍两眼无神的丫头。“彦婷。”
梅彦婷浑身一震,转头一看,顿时惊喜地眼泪都流下来了。“昔梦姐!”她急忙站起来,却因为跪得久了,双腿一软差点要摔倒。
凌若可急忙一把拉住她,拿过她手里的牌子。“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让她们离开。不一会,大家就散了。
凌若可带梅彦婷去了附近的一家蒸饭馆,点了两个蒸饭。刚好她也没吃午餐,一起吃吧。“彦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问,梅彦婷就低下头去,不吭声。过了一会,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我不问。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啊?”凌若可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情了,否则她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边找她。
梅彦婷擦擦眼泪,吃着久违的香喷喷的饭菜。眼泪没再掉,但在眼眶里直打转,鼻子也酸得厉害。
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地把饭吃了。
从蒸饭馆出来,凌若可就带她回公司停车场。给夏默他们交代了一声,带着人回家去了。
梅彦婷坐在车子里,又开始默默地掉起了眼泪。
凌若可没有劝她,只是把纸巾盒放到她的面前。如果真的很难过,还是让她哭一场比较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样落魄。因为是春天,所以身上没什么味道,但是鞋子脏得厉害。
很快的,车子就开进了小区的大门。
梅彦婷看着眼前跟花园似的小区,瞪大了眼睛看着,也不掉眼泪了。待看清楚一栋一栋的都是别墅,更是连嘴巴都合不上来。
车子开进了车库,凌若可带着她来到别墅大门。“进来吧。”
梅彦婷站着没动,看着眼前的别墅傻了似的。“昔梦姐,这、这是你家吗?”
“是的,进来吧。”凌若可把她拉进来。知道她住惯了城中村似的地方,所以才这么惊诧。
进了门,凌若可拿出自己买的可爱拖鞋递给她。“穿这个吧,新的。”
梅彦婷脱掉,随即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急忙又那脚塞了进去,尴尬得不敢抬起头来。
凌若可拿了一个垃圾袋给她。“没事的,去洗手间洗洗就好了。换了吧,然后把脏了的鞋子放到这个袋子里扔了吧。”那鞋子坏了,也不能穿了。
梅彦婷把鞋子换了,在洗手间用沐浴乳洗了三遍,心里才觉得干净了。
凌若可回房找了一套自己不怎么穿的衣服给她。“呐,洗个澡吧。”
梅彦婷几乎又要流下眼泪来,此刻,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洗澡了。
梅彦婷不敢用浴缸,而是淋浴。热热的水流过身体的时候,她在水里放肆地掉眼泪。将所有的委屈、害怕,统统地哭出来。
凌若可在门外耐心地等着,洗了一盘子的水果在桌上放着。想来也是她的错,她答应过回来Z市就联系她的。可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梅彦婷才从浴室里出来。因为泡得久了,整个人红彤彤的。脸上也红扑扑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过来这里坐吧。”凌若可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把水果盘放到她面前。“喝茶,吃水果。”
梅彦婷捧着暖暖的茶杯,身体还有些抖。那冷,在心里,而非身体上。双眼怔怔地看着地面,神情迷茫而委屈。
凌若可也不催她,等着她自己开口。她也许不想说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