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蕃这个国家里唃厮罗只是个分支,主要势力范围在河湟地区。在它的南边、西边还有不少吐蕃族群也都各自称王互不统属。
溪罗撒做为一个有野心的首领,肯定不会满足于只占据河湟恢复当年唃厮罗的盛况。人都是这样,完成了一个目标眼光就会看向远方,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洪涛不打算让他把眼光看向身边的大宋,也不想让唃厮罗一族往北发展,河西走廊必须由大宋控制。
但总不能就让溪罗撒老老实实在青塘窝着,别说他和自己只是合作关系,就算自己是他亲爹也无法泯灭人的天性。
既然管不住索性就别管,古人不是常说堵不如疏嘛。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给他找点事儿干,比如说一统吐蕃各族,重现吐蕃王朝盛况。估计他就没功夫去琢磨别的了,老老实实在青藏高原这片折腾吧。
难道说青藏高原对大宋不重要吗?这得看和谁比。如果和辽国、西域地区比起来它确实不太重要。首先就是海拔高度,这么高的地方,以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根本不适合耕种。
就算大宋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里打下来,如何管理呢?还得交给当地的族群首领。与其这样,不如就让一个相对比较听话的吐蕃人管理。
只要他不称帝,大宋和吐蕃就这么互相依存挺好。什么时候把北面、西边的麻烦解决了,什么时候再琢磨到底有没有能力完全消化这片高原。
其实到了那个时候,比这里更有战略价值的地方更多,比如高丽、云贵、交趾乃至东南亚,真没必要和这片高原较劲儿。
留着它作为一个属国不碍事也不太麻烦,只要把周围地区经营好,它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儿。
溪罗撒对这个提议一百个同意,只要有了湟州的火箭,他的军队分分钟能跨国青海湖西进,各族归一真不比去抢别人的草场吃亏。想一想吐蕃各族在自己手里再次完成了统一,睡着觉都能笑醒。
至于说那位帅司大人想干什么,溪罗撒干脆就不猜了,猜了也是白猜,没一次能猜对的。比如这次打算亲自带兵出征,结果蒋二郎说帅司大人不让,派个副手去就够了。
还特意提醒自己,青塘王这个座位依旧不稳,啥时候得到大宋赐封了啥时候再琢磨别的,现在赶紧上表大宋朝廷,多说好话,姿态放低。
王厚是为数不多没和驸马吱吱歪歪蕃人不可靠的宋代官员之一,在这方面他应该是洪涛的前辈。王韶当年在熙河开边时就和蕃人处理好了关系,拉拢了一批打击了一批,这才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如果光靠宋朝兵马,累死也拿不回河湟地区。
“这些青塘兵善于锦上添花,不可过于倚重。且吐蕃、回鹘、羌人之间世代联姻,不可轻视。”
不反对是不反对,该提出来的建议依旧要提,王厚特意在宴会之后找到驸马,就他所了解的蕃人秉性详述了起来。
洪涛也没反对,还让宸娘拿着小本子重点记录。这都是经验之谈,是别人拿命总结出来的,不管对不对也得尊重。
这一聊就是大半夜,当两人分手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种青黑色,新军士兵们也有起床拔营的了。
“此去甘州路途遥远,还望王兄多多保重。”两人就在营门口拱手道别,王厚也没什么太多的不舍之情,这种生离死别他见惯了。
“老大人血脉不太通畅,要少喝酒少动怒。家中如果有人陪伴,可经常去河边垂钓以修身养性。朝中之事不可为就任它去吧,留着大好性命在将来总有用上的时候,不要急于一时。”
洪涛倒是比较絮叨,他对王韶的身体比较担忧。那个老头脾气有点爆,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磨砺已经好了很多,但面对那些让自己都忍不住发火的事儿恐怕依旧忍不住。如果他死了,对大宋朝和自己来讲都是个损失。
政客一抓一大把,没了王安石还有孙安石、周安石,少了司马光还有膀胱,但像王韶这样有手段、有经验、又有一腔热血的官员真不多。
洪涛带着新军和青塘兵走了,王厚却没有马上离开,他还想多看看石灰的使用方法。别人会是别人的,如果能自己也会,就能让皇帝更容易相信。
这种东西看着不起眼,但真要能大量使用,不仅能让大宋的边防更加巩固,还可以减少很多劳动成本,确实很神奇。
五天之后又一支兵马从乌鞘岭方向疾驰了过来,带队的居然是秦凤路都总管走马承受公事王中正,手里还拿着枢密院的旨意,点名要见湟州经略安抚使王诜。
“帅司大人已带队西征,出发半旬有余。”凉州守将苗魁对这位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经过湟州全境封锁一事干脆就是看不上他了。
对于这种专门给领军作战将领背后使绊子的人,不光苗魁,连湟州禁军都撇嘴。谁不是爹生妈养的,老子前线豁了命的和敌人作战,你他娘的背后捅刀子,什么玩意!
帅司大人做事是霸道了点,手段也狠毒了些,但在一致对外的问题上很有边军气质,很男子汉。再不是东西,也比这种吃里扒外的没卵子货色强百倍!
“谁让他出征了!快快追回,朝廷旨意到!”王中正这个气啊,脸都绿了。本来以为等到了朝廷正式公文,这位搅屎棍子就该滚蛋了,可是居然找不到传达的人,这哪儿能忍啊。
“王大人稍安勿躁,王诜确实率队出征了,连本官也没见到,好像也没交待要去往何处。此地乃是敌境,茫茫山川让苗指挥如何追赶?本官觉得大人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先休息休息再从长计议?”
追?往哪儿追,这里是茫茫戈壁和草原,总不能沿着驿道一直追到甘州去,那不是给敌人送人头呢。
但这话苗魁不好说,有点故意为难的意思,王厚干脆帮着说了。最后一句还真不是客套,王中正的脸色确实很难看,灰蒙蒙的透着一股子黑气。
“敌境……那可如何是好?”面对王厚这个正牌的悍将,王中正也不再板着脸装大个。确实,敌境这个词儿提醒了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半年多以来自己的记忆力和思考能力直线下降,身体也越来越虚,好多事儿前脚想着几分钟之后就忘了。
“王大人也是领过兵的,此时应是无法让驸马得知,只能等他的信使抵达凉州之后再想办法。”
其实王厚心里明白,想通知王诜还是有办法的,只要去找附近游弋的青塘兵即可。他们找不到驸马却可以找到次仁贡多,基本也就算找到了驸马王诜。
但这个办法他没告诉王中正,这个家伙手里拿着的枢密院文书里肯定没写啥好事儿,搞不好就是让王诜按兵不动的命令。
从内心讲王厚很希望大宋朝廷一鼓作气把西夏打趴下,哪怕和辽国有些摩擦也在所不惜。这样做看上去有点冒险,其实对大宋最有利。
留着苟延残喘的西夏终归是个祸害,它为了自身的利益会玩了命的在大宋和辽国之间捣乱,算一算这几十年用兵的钱粮数量和死伤人口,就应该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是这种事儿真轮不到他这个职位做主,所以宁可装傻充愣也不想让王中正找到驸马王诜。
只要有这位行事古怪果敢的驸马带着兵在外面转悠,西夏就没法和大宋朝廷完成和谈。总不能一边挨揍一边认输吧,那样的话就算大宋朝廷再怂也会忍不住要扑上去咬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