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越来越能耐了,还是大人教授的好……奴家也想……”周一日有点吃醋了,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成长为各行业的翘楚,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好像没啥进步。
原因就在这位驸马身上,把自己带在身边可从来不传授任何技艺。原因周一日已经想明白了,凡是得到驸马真传的女人必须是他的亲人。
比如说紫菊和莲儿那是驸马的小妾和贴身丫鬟,儿童团的孩子都是驸马的养子养女。自己不是他的人,自然不会得到真传。
还别提工坊里的工匠,人家是男人,可以磕头拜师,就等于是驸马的半个儿子了。可女人天生命苦,想拜师都没希望,传儿不传女这是工匠们的规矩。
哪怕是养子,那也可以传宗接代,跑不出一脉相承。可女人出嫁之后就是外姓人,这不就等于把绝技外传了嘛。
“啥也别想,你的心思本官知道。但本官身边不缺匠人,倒是缺你这样管理人才。技艺本官已经教给你了,想一想在大宋,不光大宋,算上夏国、辽国、吐蕃、回鹘,可有能帮本官打理这些事的女人?工匠也好、军将也罢,连同医生在内,他们未来要组成一个大的体系,而你就是帮本官管理这个体系正常运转的重要人物,明白了吗?”
周一日在想啥洪涛很清楚,这倒不是人家姑娘有过明确表示,而是富姬总吹枕边风,鼓动自己再收个四夫人,这样一来家业就有人管理了。
她的脑子里自始至终都把这些产业当做驸马府的私人产业,交到外人手里非常不放心。而周一日目前等于是洪涛的秘书和副手,权利非常大,自然也就是她最希望争取成驸马府家人的第一对象。
“……”周一日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凌驾于工匠、儿童团、甚至驸马妾氏之上,猛然间听说这个概念有点迷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明白没关系,慢慢琢磨,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公主还要观察几天,确定伤口没感染,如果出现发烧、伤口红肿流水的状况就去找十八过来。这些天你让绿荷多受点累,帮本官照顾照顾她,外面还一个大麻烦等着本官呢,唉……”
周一日必须不能全明白,她是目前自己这个体系里最有希望成为统筹者的人才,然后才是高翠峰。两个人各有优势,高翠峰长于对朝政的把握,周一日善于理解自己的想法。
但高翠峰没有儿童团经历,更没有接受过类似的熏陶。周一日就不同了,她虽然也没在儿童团里待过,可已经是促进社的骨干,对自己的思想认同感并不比王大她们低,可靠性自然也比高翠峰强。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一想起门口坐着的萧兀纳洪涛就头疼。特里公主是救过来了,以后除了会在大腿上多两个伤疤之外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但射伤辽国公主的麻烦并没去掉,该如何说服萧兀纳不声张呢?洪涛心里也没底,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看。
“殿下还在昏睡,萧大人如果想探视现在就可以进去。不过殿下衣衫有些不整,想查看伤口还要等等。”
看到开国侯从房门里走出来,身上还有血迹,萧兀纳脸上的肌肉直抽抽,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死死盯着对方的脸。
“越国公主何时可以说话!”听到公主无碍,萧兀纳稍稍放松了一点,但也仅是一点点,并不完全相信。
“有可能几刻钟,也有可能几个时辰,萧大人中午就没吃饭,本官也饿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我们慢慢聊。”
洪涛没敢说还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或者醒过来之后痴痴傻傻。这都是乙醚麻醉浓度高了之后的副作用,天知道三滴是三大滴还是三小滴,不同人还有不同反应,真不可能百分百安全。
“王丈请……”萧兀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算是暂时信了这番说辞。
“萧大人请……”见到萧兀纳没马上发难洪涛也多少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肯和自己聊,成功的希望就大一些,浑身上下最管用的就是这张嘴了。
中午的饭菜已经备好大半,听说自家官人又不请客了,绿荷和紫菊把饭菜盖好才离开。大部分还都能吃,正好当晚饭了。
可惜现在谁都没有了品尝美酒佳肴的兴趣,两个人就坐在洪涛的书房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动筷子和酒杯。
“萧大人,护卫公主殿下失职也是不小的罪责……先听本官说完。本官以为在这件事儿上你我两人都脱不开干系,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化解,不知萧大人意下如何?”
最终还是洪涛先张嘴,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措辞呢。以前从来没和契丹人接触过,话不能随便说,得按照对方的脾气秉性顺着聊。
“如何化解?”萧兀纳坐在对面就像半堵墙,洪涛为了表示诚意,破天荒的没让黄蜂跟在身边。
“是这样,假如萧大人坚决要向朝廷禀报此事,本官失去的无非就是名卫士,即便以战争相威胁,本官也不会离开大名府。知道为啥不?因为陛下让本官来此就是为了加强河北路防御,除了本官之外无人可替。既然要加强河北路防御,那针对的就是北朝。近几年贵国也不太平,皇帝老皇孙小,万一再出现耶律乙辛那样的权臣把持朝政,两国之间难免又会兵戎相见,贵国朝廷内希望看到如此结果的也不是少数。贵国皇帝派大人和公主殿下出使应该有别的含义,大家谁也不放心谁,对吧?”
这就叫现学现卖,沈括的课真没白听,洪涛努力在脑子搜索着有关辽国的点滴线索,大胆假设、小心推理,装出一副我啥都知道的样子。
“奸佞已伏法,陛下励精图治,国力昌盛,王丈多虑了。”萧兀纳回答的很淡然也很流利,半点担忧都没有。
“萧大人的话说给宋人百姓听无妨,但若是说给渤海人和靺鞨人恐怕就没什么说服力了。当年党项人也是大宋属地,还不是说建国就建国,折腾了几十年也没消停。萧大人应该也见过本官的造船厂,那里建造的不是内河船,而是上万料的大海船,可知它们有何用吗?”
洪涛的肚子里是杂货铺,假如和他在大战略层面上聊,把契丹宰相叫来也不是对手,因为他知道历史走向,只需加上极少部分的事实就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特别符合实际情况。
当然了,只需要深入探讨就会露馅,具体和细节问题他屁也不知道。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陌生人之间的互相摸底涉及不到太具体的细节,只要大面上讲讲见解就足够了。
这也是很多骗子惯用的忽悠手段,头几次见面保证让你觉得他啥都懂、高深莫测。还不等你深入接触该上套的已经上了,无法上套的人家也就撤了,根本不给深入的机会。
洪涛算是把小舅舅这点本事都学到手了,还融会贯通。小舅舅只不过是忽悠点钱花,他干脆升华了一下用来忽悠国运。其实人与人相处和国与国交往都是一样的,无时无刻都在忽悠,掩盖自己的弱点、夸大对方的缺陷,才能欺骗。
渤海国还是洪涛在金河帝国研究蒙古国构成时无意中得到的资料,这是一个以靺鞨族为主体的国家,隋代就有了,后来被契丹所灭,划入了辽国版图。
靺鞨族是啥族呢?它就是女真人的前身,或者说女真族就是靺鞨族的一个大分支。靺鞨有粟末、黑水、佛捏、号室、白山、伯咄、安车骨七个大部族,黑水部族就是后来的女真。
这些部族占据了长白山、黑龙江附近的大片地区,往东一直到海参崴。这片土地多是山林,放牧和狩猎是靺鞨族的主要生活方式。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靺鞨人桀骜不驯的性格,即便名义上被契丹人征服,可契丹王朝并没实际统治过整片地区,状态很像溪罗撒的河湟地区,表示归顺并承担一部分义务,给个封号就算大宋臣子。
更靠西的这部分靺鞨族,比如黑水靺鞨,他们距离辽国的中心地区比较近,被统治得更厉害,很多都正式加入了辽国户口,叫做熟女直。
为啥不叫女真呢,因为辽国有个皇帝名字里带个真字,避讳。剩下不在辽国户籍里的黑水靺鞨人,就叫生女直。
自打把渤海国纳入辽国那天起,就注定了不会安生。一群习惯在大山密林沼泽里追逐猛兽讨生活的人,能受得了契丹贵族的剥削?答案想一想就知道,三天两头的反抗,再三天两头的被镇压。
更有心眼儿比较灵活的野心家,干脆就打着为渤海国复国的幌子振臂高呼,然后一群靺鞨族人就四下相应,甚至连高丽族也跟着掺合。因为靺鞨族里的一支已经进入了朝鲜半岛,和高丽族生活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