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结果是神宗皇帝又被气得晕了过去,退朝之后在崇政殿里准了司马光和王安石的联名举荐,任命种鄂为真定府路经略安抚使、李宪为定州路经略安抚使。
一位洛党大将、一位皇帝内官,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河北路,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遏制大名府路安抚使王诜。你不是训练新军想满足皇帝的私欲去北伐吗,我们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想调动边路的禁军。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阳谋,既能遏制王诜随便乱动又能见机行事。万一又像凉州时侥幸得手,种鄂和李宪也不会让新军独美,最终的功劳决不能都算到王诜和六皇子头上。
这两位帅司刚到任,第一件事儿就是行文告之,从真定府到到遂城的驿道马上停工。理由是破坏了边防设施,不利于防御辽军南下。
“停就停了吧,正好把工程兵都调回来,多出来的人手和物资交给沈仓司修河堤。”
等种鄂和李宪的公文从大名府城转到大陆泽,洪涛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原本这条路就是备用,东边到霸州的驿道早就修好了,把两路并进改成重点突破也不影响全盘计划。
至于说去和种鄂、李宪讲事实摆道理,或者用其它方式促成修路之事,洪涛连想都没想,基本不可能。
朝中有人是铁了心的不想让赵佣继位,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就是胜利。无论自己拿出什么利益都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说了也是白说。
这不是还给自己留了一条通道嘛,想必皇帝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更知道自己只有三万多兵力,再分成两路进攻更势单力薄,合兵一处并不见得是坏事儿。
“官家是不是有所动摇?”苗魁做为新军的主要将领也看到了公文,马上想起另一个让他非常不愿意提及的可能。这两年多来新军一直都是他和蒋二郎在训练,直到王大来了之后才清闲些许。
要说谁最想北伐,苗魁可能比神宗皇帝还急迫。了解才有发言权,对于新军的战斗力和作战方式苗魁已经和王大一样熟悉了,他认为这支军队非常有可能攻下析津府,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做为一名职业军人最大的理想当然是为国开边拓土,何况是整个大宋惦记了百十年的幽云十六州。不用全拿下来,只要抢回来那么一点就能名垂青史。
但想完成这个壮举必须具备一个条件,就是皇帝要全力支持,否则新军就是无根的浮萍,练多好也是白练。
“莫要瞎猜,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我等做为臣子只需做好份内之事。你和王大继续在此练兵不要懈怠,本官先回大名府一趟,还有点准备工作需要做完。”
苗魁猜的不对,神宗皇帝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动摇北伐的决心,如此任命只能说明他在朝中承担的压力太大,不得不做出必须的妥协。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了,机会也只有一次。
六月初,洪涛又出现在黄河大堤上,在他脚下的河水中停泊着三艘大帆船,水手们正在桅杆横衍爬上爬下,把一道道绳索连接到位,再把一卷卷帆布吊上去绑好。
湟州号从济州回来了,凉州号、肃州号也如期下水,正准备进行第一次长途海试。
王雄、王彬和王敦就是这三艘新式帆船的舰长,犹太船长莫斯提和亚伯拉罕则是舰队正副司令,要把三个年轻人扶上马还得送一程,带着他们多跑几次,尽可能的熟悉船只性能,顺便再把学到的知识和实际情况快速融合。
这次海试不是空船出行,还要装上三万斤生铁顺路送到海河口的新港,同时还得带上一个人,耶律特里公主。
“慢点慢点,箱子里装的都是玻璃……”此时她正穿着一身新军的作训服站在岸边指挥水手往船上搬行李。
二十五个大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工具、家具、器皿和乱七八糟的物件,就连洪涛给她做的轮椅和拐杖都得带走。用她的话讲这就是开国侯的聘礼,要拿回去给父皇看看,证明自己找了一个富有体贴的夫君。
“殿下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直率性格,不如就留在身边吧,让她回去有点太狠心了,我们姐妹不介意再多一位特里夫人。”周一日也没少送这位辽国公主礼物,其中至少有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
相处了小一年,这位公主在府衙里都快成家人了。刚开始没几个人喜欢她,慢慢的就变成了没几个人讨厌。就连紫菊都不再抵触,没事儿还会给她补补功课。
“此等话也亏你说得出口,临阵纳敌国公主为妾,不管战事如何本官通敌的罪名就算坐实了。还是少在这里替别人操心了吧,之后几月有你忙的。甘凉路和渭桥镇很快就有大批物资运抵,尽量别调用民夫搬运。真定府那边修路的工程兵马上就会回来,事先和王大人打好招呼,没他出面安阳关路的帅司大人恐怕不会卖你我的面子。那边的库房是重中之重,再增派三百新军守卫。”
此时洪涛已经没心情再去琢磨别人的大腿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甘凉路、渭桥镇和金明池运来的大批装备、物资都要先集结到河间府的束城仓库。那里属于安阳军路,是以修路为由骗来的临时使用权。
但人家也不是傻子,如此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运抵,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不对劲儿,到时候还得扯皮。这种事儿必须由王韶出面提前打个招呼,避免被动。
“官人放心,王七带着一个营新军驻守不会出问题,王大人也带着禁军去了。只是老借用人家的地方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真定府路和定州军路的变化很快就会引来各种猜忌,保不齐安阳军路的陈帅司也要多想。”
周一日是个非常好的管家,洪涛不在这些日子里她一个人把大名府路的日常工作管理的井井有条,军务也参与了不少,还能适时的提出很有见地的建议。
“那就再给陈帅司家里下点猛药,把开封城大众车行的份额让出去两成,不求归心,只要再拖三个月,他乐意不乐意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
当初神宗皇帝本来是打算让自己统领大名府路和三军路中的一个,这样会容易的多。可是怕引起辽人的过份警惕,自己才没要前面的三军路。现在辽人倒是不太起疑了,可三军路挡在前面对新军的准备工作添了不少麻烦。
幸好安阳军路的安抚使并不是旧党中人,还和王韶有点交情。于是暗地里采用合营的方式这两年没少往他们家送好处,目的就是让他睁只眼闭只眼。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在乎最后一哆嗦,只要没仇,拿钱砸也得给新军砸出一条通道。
特里公主确实和宋人不一样,告别时没有眼泪也没有愁绪,兴高采烈的告诉洪涛把府里的院落预备好等着娶她过门,然后就义无反顾的跑到船上看水手升帆了。
这还是草原公主第一次乘坐大海船,看着哪儿都新鲜,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暂时忘掉了谁是开国侯。两国联姻的事儿在她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以后天天都能看见何必非现在恋恋不舍呢。
与开国侯的脸比起来,船艉楼拿两个圆圆还带着刺的舵轮好像更精美一些,据说只有船长指定的舵手才能动它们,自己贵为公主,是不是能有些特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