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的爆炸刚刚结束,空气中的血雾和硝烟还未散尽,第二轮铁球又飞了进来,落点还和刚才不一样,根本无法提前躲避,然后惨剧就又重现了一遍。
进入瓮城准备冲锋的大部分都是契丹骑兵的精锐皮室军,每当遇到强敌时都是由这支皇帝禁军啃硬骨头,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还有一颗坚韧的大心脏。
可是再大的心脏也无法忍受被未知屠杀,眼看着身边的同族、同伴、兄弟、叔侄甚至父子被炸得支离破碎、鲜血四溅,却半眼都看不到敌人在哪儿,想冲都冲不出去。
凶猛彪悍的性格立刻迸发出来,不仅对敌人凶,对自己人也一样凶。挥舞着手中一切可以开路的武器玩了命向内城门冲,想尽快逃离瓮城,多待一瞬间都是危险。
有一个人这样做就会引起连锁反应,结果逃命成了互相砍杀,谁都想第一个进入内城门,所有挡在自己眼前的人立刻变成了敌人。
瓮城里发生的骚乱被热气球上的了望手用望远镜看得真真切切,洪涛马上也如亲眼所见一般,第三个命令随之而来,留下两具攻城弩继续向瓮城里发射霹雳弹,保持压力不给骚乱的辽军静下来仔细想的机会。
剩余二十多具攻城弩向前推进到护城河边,进入城头弓箭有效射程内,冒着时不时飞过来的箭矢准备支援工兵渡河。
东路军在城南完全压制了守军,一板一眼的按照操典准备登城,中路军和西路军那边就没这么好运了。为了掩护东路军的侧翼,苗魁和王大不能堵城门,只能干等着对方冲出来反击。相比东路军的攻城战,他们那边到是打得更热闹。
“大人,西边的敌军有点多!”王十二是除了了望手之外最先得知战场变化的第二人,光看旗语见不到实情让他很别扭,有点抓耳挠腮。
“别管其它事儿,我们这里动作越快,苗将军和你大姐那边的压力就越小。”不用王十二提醒,一里之外传来的阵阵铜号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护城河上的临时桥梁终于搭建好了,两队工兵推着箱车开始渡河。为啥有吊桥不用呢?这就是洪涛从历次攻城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城门附近的防御设施最强,穿再厚的甲胄也扛不住大石头和热油,即便有箱车挡着依旧会出现伤亡。
不去攻击城门,另外选择渡河地点,对工兵来说是一样的工作量。铵油药卷也不挑嘴,放哪儿都是炸,城墙下面比城楼附近相对而言安全点。
随着工兵渡过护城河,刚刚转移完阵地的攻城弩又开始发射,集中把火油弹扔到了城楼东侧的城墙上,弄出一条几十米长的火焰带,为在城墙下凿洞塞药卷的工兵提供掩护。
析津府的守军是真没见过如此奇怪的攻城方法,敌人的每个动作都是陌生的,想搞懂要琢磨一会儿,没法及时应对。
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搞清楚城外的人到底扔的什么玩意,一会儿炸开来伤人无数,一会儿又成了火海。难道敌人真的会法术吗?连城墙都没法靠近,那些铁皮人在下面捣鼓啥也就不太重要了,想看也看不见。
“打旗语告诉工兵把引线留到河南岸来,等敌人上城头灭火时再点燃。”
洪涛坐在箱车里不住的发号施令,身边还站着一群指挥官,一只眼盯着战斗进程一只眼盯着手上的小本子边听边记录。
这都是经验啊,虽然有些听上去太无耻那也得好好学,打仗比的不就是谁更无耻嘛。在这方面开国侯王诜说第二真没人敢称第一,坏主意如滔滔江水般一个跟着一个,都是把人往死里坑的招数。
工兵的动作非常快,塞好药卷之后马上撤退,穿着五六十斤重的甲胄愣是小跑了起来,可见越是了解铵油药威力的人就越敬畏。
懵懵懂懂、不知不解的辽军不知道啥叫怕,当他们发现城下不再往上扔东西时立刻抬着沙土、抱着毡卷往城墙上冲,一边灭火一边往下抬伤员。
“得,这下别等着工兵点火,他们自己就给点着了,死都这么着急,真勇士也。老九,吹冲锋号。十二你也别瞎比划了,城楼归你,注意安全啊。”
辽军灭火的方式也不能说不对,很多被混合油引燃的物件都被他们从城墙上扔了下来,结果引燃了铵油药卷的引线。怪不得工兵们玩了命往回跑呢,他们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种可能。
如果说霹雳弹的爆炸声是爆竹,那几十卷铵油药一起爆炸的声音就是礼花弹。声音很闷但经久不息,一浪一浪的冲刷着所有人的耳膜,同时也敲击着每个人的身体。
站在前排的新军士兵能明确感觉到气流的推力,后面的士兵则是通过大地的起伏感知,脚上像踩着水浪,不留意的话会被晃倒。
工兵的手艺没的说,他们设计的就是让城墙向外倒塌,这样能在护城河边形成一个斜坡,更利于攻城部队攀登。
实际上这个斜坡坡度更缓,辽人明显在修建城墙时偷工减料了,外层包裹的砖石层太薄,里面的夯土也不太结实。
按照宋朝城墙坚固程度计算的用药量有点大,直接把析津府的城墙炸透了,不光外面是个斜坡,内侧的砖石也都被巨大的气浪顶飞了出去。
偷工减料的结局往往就是自食恶果,城墙后面集结的辽军原本只需要灰头土脸,外加耳朵有点疼。
现在好了,全被飞溅的砖石碎块打成了血葫芦,再被灰土扑面扫过,立马就成兵马俑。只是表层的灰土很快就被里面流出的血液冲刷开,一块块的从身体上剥落。
这个场面大多数新军士兵看不到,只有热气球上的了望手能全程观察。经历过凉州之战的老兵只是咧了咧嘴没啥反应,另一个在大名府才入伍的新兵直接就吐了,一边吐还得一边向王大和苗魁的了望手打旗语,说明这边的进展。
热气球下面拽着绳子的新军士兵这通骂啊,你孙子早上不能少吃点!可惜骂声再大上面也听不见,还不能撒手跑开,只能任凭漫天飞舞的泔水打在脸上,温热的!
“滴滴答……滴滴答……蹦蹦蹦……冲啊!”随着城墙应声而倒,铜号声第一个响起来,然后就是攻城弩发射时弓弦震动气流的闷响。
两队端着滑轮弩、扛着一窝蜂的新军士兵小跑着冲过了护城河,沿着斜坡向城墙上冲去。在他们前面则是一波又一波的爆炸,霹雳弹就像不要钱一般把倒塌城墙两侧炸成了伸手不见五指。
待新军士兵冲到缓坡的一半时,攻城弩立刻调整角度向城墙内侧抛射霹雳弹,以阻隔敌人的增援部队。
这套战术已经练了一年多,反正新军总共也没两三套战术配合,内容还极其简单,不用军官指挥士兵们也能配合熟练。
跟在攻城部队后面的是几十具还没组装的攻城弩,被新军士兵扛着、抬着一起登上城头。等它们在城墙上组装好,城墙争夺战基本也就没啥看头了。月牙铲一般的巨大弩箭会在马道上一扫上百步,所过之处不留活物。
城内的辽军还别想踏踏实实打巷战,城墙上居高临下的攻城弩时不时就会向敌军集结处扔两颗霹雳弹。有本事你就别集结,看看光靠散兵素质能不能对抗有组织的新军扫荡。
“给左路军和中路军发信号,封锁东西北五座城门!”此时洪涛又下达了攻城战役的最后一个命令,苗魁和王大可以关门打狗了,析津府的守军和居民谁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