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个七分饱的样子,迈洛揣着沉甸甸武器挂袋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迈洛刻意多兜了一圈远路,他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上那红袍疯女人。
这都过去多久了,亡灵节过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踪影了吧,迈洛有很多问题想要找她弄清楚,以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去出外勤,那是一丁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关于之前女巫提到的那些,圣餐啊、血与肉啊、梦魇啊、一二阶段什么的,迈洛迫切地需要更加全面更加清晰的概念。
但真实情况就是,当你很急着想要找一个人的时候,那必定是找不到的。
阴湿的夜晚,街道上基本上没多少行人,寥寥几个人影的面容也都被压低的帽檐或者黑伞的阴影遮盖住,如果不是他们口鼻呼出来的热气清晰可见的话,那就更像游街的鬼魅了。
在迈洛的记忆里,他原来所属的世界确实存在有“圣餐”这样的说法,那是宗教里头的一个概念,具象化的是饼和葡萄酒,其象征的则是神的血与肉,代表的是领受者受到恩宠,且领受的过程也是一项神圣的宗教仪式。
“这是我的身体和血,是为众人免罪而舍弃和流出的。”
这是那个世界里,最后的晚餐上某神把饼和葡萄酒分给他的门徒的时候所说的台词。
对应了红袍女巫所说的圣餐——血与肉。
或许在原先那个比较简单的世界里,血与肉只是一种比拟。
然而在这里,她所说的圣餐,可能真的是指某些生物的血,与肉……
迈洛无法确定,也无从证实这一猜测。
他对宗教学说本来就不怎么感冒,甚至带有一定程度的反感和排斥,关于圣餐这个说法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常识的浅显阶段,没有任何深入研究。
不过在迈洛看来,可能任何一个世界里的宗教忽悠人的说辞都是相似的吧。
类似被钉钉子的那位,还有红袍女巫代表的异端教派,甚至是现在眼前的国教黄金律,也有着与血相关的一些祷词——“生于旧神之血”。
但教会那边持有的态度是“畏惧”旧神之血。
红袍女巫这边是要以血肉作为交易的筹码。
似乎他们的态度都是各不相同的……
……
一路想着这些晦涩烧脑的问题。
迈洛进入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钟。
他光是和丽贝卡在执法所整理资料和武器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大致确定了基本的行动计划和路线——丽贝卡说了算。
这个点,康和小芬恩已经在房间里蒙头大睡了。
但艾玛却捧着书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迈洛进门了才合上书本。
在迈洛摘下自己的黑色面罩之后,艾玛打量了一下他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评价道:“你现在看着比我更像吸血鬼。”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迈洛把黑风衣往餐桌旁的椅背上一丢,转头就是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蹬直了双腿,伸了一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骼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就这么僵直了三四秒之后才恢复正常,坐正了起来,对艾玛说道:
“好消息。”
“嗯?”艾玛静等下文。
“爱德华·谢尔曼的案子糊弄过去了。”迈洛道。
“格蕾丝做的?”艾玛立马就猜到了真实的情况。
“对。”迈洛点点头:“我想,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心谢尔曼家族了,她现在得捧着咱们。”
“那,坏消息呢?”艾玛接着问道。
“没有坏消息啊。”迈洛耸耸肩:“谁规定好消息后头一定要带一个坏消息的。”
坏消息是老子随时有可能挂掉或者疯掉哦。
当然这话迈洛是不可能说给艾玛听的。
不过,讨论一下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我问你个问题。”
迈洛搓了搓手:
“你觉得,一个人的思维是怎么形成的?”
“你要考研?”艾玛第一次听到迈洛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是……”迈洛翻白眼。
但就在他准备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语言的时候,艾玛开口回答道:
“空间结构和时间逻辑,这是思维的两种基本实现形式。”
“对,那么对空间结构的认知和时间的概念,依附于什么,以什么为基础进行的辨别和拼凑。”迈洛追问道。
“记忆。”艾玛脱口而出。
“是吧,你的一切判定思维,所做的选择,思考的方式,全都与你脑子里存储的记忆息息相关,那里面包括你接受的知识、感知到的情绪、见过的画面等等,这一切都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从而操纵你的行为,对不对?”迈洛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反正就是硬说。
但他越是认真,艾玛就越觉得他不对劲。
“要不你把你腰上的武器先收起来,放房间里去也行。”
有了今天早上的经历之后,艾玛不得不提高警惕,尤其是在迈洛有反常举动的情况下。
“我没疯。”迈洛把武器挂袋卸下来挂到一旁,接着对艾玛道:“所以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对吧,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你想要表达什么?”艾玛眨了眨眼,蔚蓝色的大眼睛里藏着更大的疑惑……
“我在思考嘛,如果一个人,他的记忆换成了另一个的记忆,那这个人到底是谁?”迈洛干脆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艾玛听着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
她不明白为什么迈洛会突然纠结于这样奇怪的问题。
她想了好久才开口:
“所以按照你的思路,如果记忆可以转换的话,依附于记忆进行运转的思维能力也会随之变化,最终影响行为,也就是说,被更换记忆的这个人将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是这个意思么?”
“你也觉得是这样么?”迈洛看着艾玛。
艾玛歪着脑袋,扶着太阳穴,维持着这个动作呆呆地想了几分钟,最后开口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定义一个人?我是说,或许在他人的视角里,一个人的记忆、思维、行动全部发生变化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但是对于那个人本身,他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呀,对于他来说,他还是他自己,难道不是么?”
艾玛说完之后,轮到迈洛陷入了沉思。
确实,今早迈洛陷入昏迷的时候,他在“看”罗本、安娜、卡尔的那些经历的时候,他并不是以“迈洛”这个身份去看的,准确来说,在那些回闪的场景当中,完全就没有迈洛这个人。
彼时彼刻,迈洛就是罗本,就是安娜,就是卡尔,他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是迈洛……
……
片刻之后,迈洛小声嘀咕:
“这就是她说的‘永堕深渊’的意思么……”
坐在他身旁的艾玛一脸怪异地盯着迈洛,随时都在防着,生怕他冷不丁又抽出刀刃往自己身上切。
“你一定是累了。”
艾玛拍拍迈洛的肩膀,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没事,不用担心。”迈洛甩了甩脑袋。
他是没有想到,处在这种发展水平的世界观之下的艾玛居然可以对他问的那几个奇葩问题给出回答,虽然不一定全面,但绝对已经超出了目前迈洛所接触到的九成九的人的水准了。
不愧是能单人捣鼓出液体爆炸物的鬼才嗷。
“对了,我接下来几天得出一趟外勤。”迈洛忽然想起来,伊克姆小镇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人提到过。
“很远吗?”艾玛问道。
“有点小远。”迈洛点点头:“最快也得五天左右,但是有可能更久一些。”
“好。”艾玛平静地点点头。
“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直接到执法所找人,或者让严帮忙也行。”迈洛也不知道自己在叮嘱些什么。
要知道,一个月前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属于一人之上二人之下,排在他下边的只有小芬恩,也就是说完全轮不到他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任何人说话的。
但几经波折之后,原来最高冷的艾玛现在也变的很乖巧听话了……
……
“有危险吗?”艾玛对迈洛问道。
“危不危险的好像也无所谓了吧,我想,我们应该都快习惯这种危险的生活节奏了,是吧?”迈洛摊了摊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把这屋子给炸翻就行。”
“去哪?”
“一个叫做伊克姆小镇的地方。”
“我好像听有听伊妮德提到过。”艾玛想了想。
“你也看过那本什么怪谈小说吗?”迈洛问。
“不,我不看那种东西,是伊妮德看的。”艾玛抬了一下自己手中书本的封面,证明自己没有看那种没用的闲书。
“行,挺好。”迈洛点点头:“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
迈洛随便洗漱了一下之后,倒头就睡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迈洛睡得最沉的一次。
他没有看到罗本的女儿,也没有再看到那些狰狞枯瘦的参拜者。
可能是因为足够疲惫,也可能是该发的疯在今天早些时候就已经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