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娟,今年23岁了,是县城一家建筑公司的财务。 我15岁就和陈刚订婚了,今年国庆,我们就要结婚了。
结婚本是人生的一大喜事,可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相反,我对结婚充满了抵触和恐惧。我不是恐婚的人,更不是不婚主义者。我和天下的女孩子一样,渴望甜蜜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我之所以对结婚充满抵触情绪,是因为我和陈刚订婚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是纯粹是一场交易,或者说是一个阴谋。
我本也有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是一个手艺不错的瓦工,一年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绰绰有余。母亲是个勤劳的农村妇女,家里地里忙得妥妥帖帖的。我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对我疼爱有加。我在他们的关爱中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和少年。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参加中考的前夕,一场横祸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父亲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车祸。由于那时没有监控,那个丧尽天良的司机逃逸了。母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欠下了很多的债务,才保住了父亲的生命。可是,由于未能及时救治,父亲左腿截肢,从此就成了残疾人。家庭的重担就全落在了母亲的肩上。
家里出了这种事情,我哪有心思参加中考呢?可是父母不答应。没办法,我只好参加了中考。以这种心态参加中考,成绩可想而知。本来成绩还不错的我,只达到县职业高中的录取线。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因为我的家庭已不再允许我继续读书了。
母亲默默从垃圾桶把通知书捡起来,抹平,放到我的手上。
我接过通知书又把它扔在了一边,对母亲说:“妈,我不想上学了。我已经长大了,我要帮你照顾爸爸,帮你干活。”
母亲流着眼泪对我说:“孩子,家里再困难,你的书也得读啊。爸妈给你想办法。”
爸妈能有什么办法呢?为了救治父亲,能借的都借了。我家现在这个情况,还有谁敢借钱给我家呢。
就在这个时候,平时与我家来往不多的陈伯走进了我们的生活。陈伯叫陈大志,家里办了一个小厂,生意还挺红火的。他儿子陈刚比我大一岁,初一留了一级,成了我的同学。那天陈伯带着礼品来到我家看望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陈叔是如何知道我准备辍学消息的,他和父亲闲聊几句后,就对父亲说:“兄弟,娟子这么小就不上学了,不合适啊。”
父亲说:“陈大哥,我家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一钱逼死英雄汉哪!但凡有一点办法,我怎么会让她停学呢?她是我的亲闺女啊!”
陈伯说:“不就是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你哥我吗?”
父亲说:“大志,这怎么好意思呢?上次治病,已经麻烦你了。这上学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三年哪,生活费学费宿费,得要多少钱啊。”
陈伯说:“兄弟,你别担心。我就生了刚子一个孩子,要是生两个三个,不还得供他们读书?娟子这丫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我就很喜欢她。就算是我多生了一个闺女吧,娟子上学的费用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不能干啥活了,就到我厂里做个门卫,我不会亏待你的。弟妹是个妇道人家,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就通知我一声,我让厂里的工人来帮你。”
母亲听了,连忙插话说:“大志哥,你这……这大恩大德让我们如何感谢你啊?”
陈伯说:“嫂子,都街坊邻居的,亲帮亲邻帮邻嘛,有啥好感谢的?”
过了一会儿,陈伯说:“兄弟,弟妹,娟子和我家刚子差不多大。我家刚子说他挺喜欢娟子的,要不我们两家结为亲家,以后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父亲一听,连忙说:“大志哥,孩子这么小,谈这个事情不太合适呀。再说,我们这家庭哪高攀得上你家呀?”父亲知道,这陈刚曾得过脑膜炎,脑子不太灵光,所以他婉言拒绝了。
陈伯说:“兄弟,孩子是小,可我又不是让他们现在结婚,国家法律也不允许啊。我是想把这件事情先定下来,到了法定年龄再让他们结婚。我家刚子虽然文化不高,但人长得还行,家庭经济状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段时间,媒婆不断上门,给刚子介绍了几个很不错的姑娘,可刚子看不上,他就喜欢你家娟子。”
母亲听了,说:“大志哥,能和你结为亲家是我们家高攀了。我看让两孩子先处着,如果他们长大后觉得合适就结婚。你看行吗?”
“当然行啊。”陈伯说:“不过,光处着我那小子定不了心,你嫂子也不太放心。我想,我们可以举行个简单的订婚仪式,把这事定下来。这样以后我们两家人就是一家人了。”
那时,我们农村还比较落后,男女十几岁就订婚的还真不少。母亲觉得陈家是殷实人家,我以后嫁到陈家去不会过苦日子。这陈刚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呆不傻。所以她有心答应这门亲事。于是说:“大志哥,这不是小事,我们回头跟娟子商量一下吧。”
陈伯说:“这是孩子的事,当然得和孩子商量。你告诉娟子,上学的事让她放心。”
当父母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一口拒绝了。我说我才多大,离找对象还早着呢。再说这陈刚笨死了,我可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母亲听了我的话以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流着眼泪对我说:“孩子,陈家能看上你,不怕我们家拖累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有陈家的帮助,你才能继续读书,我们家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许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爸,你就先委屈一下自己好吗?”
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我也流下了眼泪。母亲说到这个份上,我无话可说了。那时在我们农村,大姑娘的婚事大都由父亲做主,我这个小女孩哪里能主宰得了自己的命运呢?。我含泪答应了母亲……
陈家给我买了几件衣服,还找了两个媒婆,办了两桌酒,我们就算是正式订婚了。
那年,我十五岁,一朵尚未完全绽放的花蕾。
从此,我就成了陈刚的未婚妻。我也顺利地进入县职高学习财会专业。陈伯兑现他的所有承诺,承担了我读书的所有费用,父亲也到他的厂里当上了门卫。
我那未婚夫陈刚初中毕业后,啥学校也没考上,就辍学在家了,整天无所事事的。这家伙学习不行,歪点子却不少。在初中时,我就知道他暗恋我,想方设法讨好我,可我从没给他过好脸色。
现在,我们订婚了,他就以为我是他的人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有一次陈伯让我到他家吃饭。饭后,我到房间里准备梳理一下头发。不想陈刚悄悄地进来,还把门关上了。他来到我的身边,就动手动脚的。我再三警告,他不听。那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只手掌甩过去,陈刚的左脸立即现出五条红手印,我的小手掌也被甩得火辣辣的。
陈刚捂着嘴巴,十分生气地大声嚷道:“李娟,我与你闹着玩的,你怎么动手打人呀,下手还这么重?”
我说:“陈刚,我打你是为你好。”
陈刚说:“打我还为我好,你是什么歪理呀?”
我说:“陈刚,你好歹是个初中毕业生,不应该是个法盲。现在我再给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识。你刚才的行为叫猥亵女性,按照规定要拘留十天。我打你是要让你长长记性,省得进了拘留所之后才后悔莫及。”
陈刚听了,说:“李娟,我陈刚也不是吓大的。你是我老婆,男人碰老婆,算什么猥亵呀?”
我说:“错,陈刚,我不是你的老婆。如果我是你老婆,你就更违法了,因为我们都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我们现在只是订婚,你顶多算是个未婚夫。如果你以后再不尊重我,恐怕连未婚夫了也未必做得成了。”
陈刚被我吓住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娟子,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你原谅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陈刚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陈婶听了,就敲敲门走进房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刚一见,说:“妈,你来干什么?”
陈婶说:“我来拿个东西,没影响你们吧。你们吵什么呀?”
陈刚说:“没有吵啊,我们在聊天呢。”说话时,陈刚一直用手捂着嘴巴。
陈婶见说:“刚子,你捂着嘴巴干嘛?”说着就走了过来,把陈刚的手拿开,发现脸上的红手印。
陈婶立刻火冒三丈,大声责问我说:“李娟,你什么意思?我和他爸都舍不得打他,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手打他? ”
陈刚听了,连忙上前对陈婶说:“妈,我们是闹着玩的。打是情,骂是爱嘛。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陈婶说:“你到一边去!”回头又对我说:“娟子,我们供你读书上学,你学出本事来了,竟动手打起男人了。”
我说:“婶子,陈刚他……他手脚不规矩。”
“手脚不规矩又怎么样?”陈婶说:“你是他的女人,碰你一下不很正常吗?现在睡你也不过分。”
我一听,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我立即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跑回家里,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从此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到陈家去的。我不想见到那个浅薄的未婚夫和那个护犊子的陈婶。
陈刚辍学以后,陈伯要他学一门技术,他学几天就没了兴趣。换一个行当,还是如此。陈伯只好让他在厂里打打杂,跑跑腿。没想到他跑腿竟跑到我学校去了,让我无端遭殃。
那天中午我正在宿舍休息,同班的一个女生上来找我说:“李娟,你快到校门口去,你老公和我们班的同学要打架了”
我一听十分生气,说:“你说的什么呀,我哪有什么老公啊?”同宿舍人一听大惊,连忙问我说:“李娟,你结婚啦?”
我没有理她们。我知道,这个所谓的“老公”一定是陈刚,便赶紧朝学校门口跑去。
我到学校门外一看,果然是陈刚,我班的几个男生正与他理论什么。他们见我来了,连忙对我说:“李娟,这个流氓说他是你老公,我们正要教训教训他呢。”
我说:“谢谢各位,这人是我家邻居,脑子有问题。他胡言乱语的,不要理他。你们快回宿舍休息吧。”
同学们走了,我对陈刚说:“陈刚,谁让你来的?”
陈刚说:“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糖饼。”说着就把饼递给我。
我接过糖饼,随手扔得远远的,大声说:“谁稀罕你的糖饼?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我明天回家再跟你算账!”说完,头也不回教室去了。
回到教室,班上已经炸开了锅。几个调皮鬼见到我,说:“李娟,你老公走啦。你怎么不留他住下来呀?”
我羞得无地自容,差点要去和他们拼命。
学校也知道了这件事,班主任还找我谈了话。我如实说明了情况。
学校了没有把我怎么样,可我却在学校呆不下去了。我连假也没请,就独自回家了。
见到母亲,我委屈透了,扑在母亲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三询问我,我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并告诉母亲我不想上学了。
母亲听了也十分生气,说:“这刚子也太不像话了。我去找陈伯。”
陈伯知道以后,连忙过来安慰我,说:“闺女,我刚才把陈刚揍了一顿,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去骚扰你了。这事是他做得不对,不过你也不要赌气不上学呀。再有一年多就毕业了,拿个文凭找工作也容易得多。再说,那么多费用都交了,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觉得陈伯的话有些道理,再加上母亲在一旁劝说,我同意第二天回学校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