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事,在继续进行中,不管是明军还是建虏,在战事打到这个份上之后,伤亡都已经很大了。但是,战争的双方,基于各自的理由,都是死战不退。
忽然,在兵线的两侧,一直不是建虏的重点防御地带,各有一百多名白甲兵领着建虏其他兵种,突然从营地里冒出来,暴起发起攻势,就犹如猛虎一般扑向他们的对手。
在这兵线的两侧,都是朝鲜的火枪兵,接着明军顶在前面而从容的放着排枪,从侧翼打击建虏。
这突然之间,以白甲兵为首的建虏军队,突然扑向他们,顿时,朝鲜军卒就慌了。
建虏的白甲兵,那是有名的厉害,不光以前有听说过。就是刚刚之前,建虏的白甲兵也差点把那么厉害的明军赶出去。他们的凶悍,都刻在了朝鲜军卒的脑海中。
这突然之间,这些朝鲜军卒眼看着正面要遭受这么厉害的白甲兵攻击,万一被他们靠近了,那岂不是要完蛋!
这么想着,于是,不管射击距离够没够,敌人有没有进入有效射程,就有惊慌的朝鲜军队开枪射击了。
有人一开枪,其他朝鲜军卒便也跟着开枪,顿时,朝鲜军队的阵线上,响起了密集的“呯呯呯”的枪声,硝烟顿时弥漫开来,都看不清前面情况了。
林庆业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建虏的反攻重点,突然改变,吓了一跳,正在喊着不要慌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顿时,那脑门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他也算是朝鲜将领中难得的勇将,见此情况,也没有犹豫,立刻领着他的亲卫顶了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下的火枪兵放放冷枪还可以,要是被建虏靠近而短兵相接的话,那是绝对顶不住建虏的攻势,更不要说为首的建虏军卒中,是白甲兵在带头冲锋。
卢象升同样知道朝鲜军队的战力如何,只是因为明军数量只有七千左右,而建虏兵力有上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换了其他将领的话,压根就不敢和建虏打了,更不会想着要一战击溃建虏。
但是,对卢象升来说,如今对明军最为有利,最可能改变朝鲜战局的,就是一战击溃面前的这些建虏。因此,不得已之下,只能让朝鲜军队也辅助参战,不让他们正面对敌。
虽然如此,卢象升在关注战场的时候,也没有忽略朝鲜军队这边。当建虏的反击方向发生了改变,一开始攻击朝鲜军队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让卢象升有点没想到的是,建虏的白甲兵竟然还有那么多,而且都投入了对朝鲜军队的攻击之中。一看到这,他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他马上就看到,建虏离朝鲜军队还有点远的时候,朝鲜军队这边就已经开枪。这种情况下,开枪能有多大威胁力,就可想而知了。更为关键的是,朝鲜军队都是火枪兵,大部分火枪兵一开枪,那硝烟就非常浓了,让他们的视野一下受到限制,其实更有利于建虏的冲锋。
卢象升作为身经百战的将领,当然一下就猜出了建虏的目的,他们就是想要通过攻击朝鲜军队,驱赶朝鲜军队败退,甚至冲乱明军这边,从而达到反败为胜的目的。
眼看着快要打败建虏了,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卢象升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与此同时,他看到左翼那边,林庆业的帅旗已经往前移动,显然是顶上去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亲自领着中军剩下的兵力,也投入了右翼朝鲜军队那边,只要能顶住建虏的这次反击,那么这次的战事,就大概率能赢了。
然而,让卢象升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甚至都来不及顶上去支援,朝鲜军队这边就兵败如山倒了。
硝烟弥漫下,朝鲜军卒看不清对面建虏的情况,心中就非常慌乱。而越是慌乱,原本轮次开枪的秩序也乱了,只要能开枪的,全都是立刻开枪,就怕建虏突然从硝烟中杀出来。
可他们越是如此,硝烟就越是浓厚,就越是看不清建虏的动向,心中就越慌。
手忙脚乱的再次装填弹药时候,在前面的朝鲜军卒,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非常短的惨叫。边上的朝鲜军卒一看,就见硝烟中,一把大斧冒出来,把一个朝鲜军卒一下劈成了两半,非常地吓人。
这一看之下,顿时,边上的朝鲜军卒全都吓死了,那还敢继续装填弹药,也不敢拔出腰刀来还击,而是大喊一声,顿时转身就逃了。
弥漫的硝烟中,越来越多的白甲兵和其他建虏兵种冲了出来,狰狞着脸,就追着朝鲜军卒的后面杀戮起来。
在建虏的有意驱赶之下,两翼的朝鲜军卒,全都往中军的明军阵营那边逃过去。看他们那惊慌逃命的样子,明军将士也慌了,也有被带着往后撤。
两翼的兵力一乱,明军前锋,攻入建虏军营最深的这部分就有点凸出,且建虏也是擅于抓住战机,立刻从两侧穿插,试图包围分割明军前锋。整个战场,因为朝鲜军队这边的溃败,一下子局势扭转,胜利的天平立刻向建虏倾斜了。
林庆业这边,虽然他领着亲卫顶了上去,可却压根顶不住白甲兵的攻势,只能稍微迟缓一点败局而已。双方实力的差距,让林庆业有心无力。
不过卢象升这边,虽然支援的晚了一点,但他和他的亲卫,以及留在中军的五十多名强弩兵,都是明军中的精锐,就以卢象升为矛头,直接向追杀朝鲜军卒的白甲兵撞了上去。就犹如突然有一块巨石,牢牢地挡在了水流方向。
卢象升同样穿着三层护甲,手握一把大刀,类似陌刀那种,仗着他的力气比别人强,那是横扫过去的,那么一刀劈过去,哪怕白甲兵是三层护甲,也不经他砍一刀,就算用兵器挡住,那巨力都能把当面之敌砍飞。
佛挡杀佛,魔挡杀魔,这一句话,在此刻的战场上,就得到了充分地体现。
于是,右翼这边,由于卢象升的强力支援,以他为中心,很快就稳住了战线,甚至隐隐地,还有反杀的倾向。
但是,左翼那边,却是建虏占优,杀得明军和朝鲜军这边连连败退。
就整个战局而言,局势对明军这边相当地不利。
就算两翼的优势抵消,但明军这边,主帅都投入了战斗,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指挥了。而在前锋位置,建虏兵力又从明军的薄弱之处突击,试图切割包围明军的前锋。一旦明军深入建虏大营的前锋被包围消灭,那明军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明军前锋,大概有两千人,他们在正面顶住建虏的反攻同时,却悲哀地发现,后面的同袍乱了。而且两侧还有建虏正在攻击,试图要包围他们,顿时,他们也都有点慌了。
这么一慌之下,顿时就感觉到建虏的攻势如潮,有点抵挡不住了。
眼看着明军前锋这边,很可能就要崩了。这一点,只要稍微有经验的人观看下战场的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点。
躲在暗处的岳托,不由得大喜。为了打败这支明军,他已经把手中所有的兵力都派了出去。从眼下看,果然还是大清军队更为精锐一点,这一仗,很快就会分出胜负,大清要赢了。
战事打到这个份上,从某种程度来说,真得不是一两个人能决定胜负,而是要靠军队的整体精锐程度。
此时,明军和朝鲜军队的联军中,就只有明军的两千骑军,因为军队攻入了建虏大营,从而失去了作用,只能在大营外面徘徊策应。
统领这支骑军的游击将军是李定国,从小培养出来的战场明锐性,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他看到了前锋的危险之处,认识到了整个战局最为关键的一点。
“全体下马,都随本将杀!”李定国毫不犹豫,立刻传下军令。
骑军变步军,冲进军营去肉搏,不得不说,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很大的担当。如果换了一般将领的话,没有卢象升的军令,绝不敢这么做,但是,李定国却毫不犹豫地自作主张,下了这道军令。
传下军令的同时,他身先士卒,第一个翻身下马,取下挂在马钩上的长枪,就前往救援明军前锋。
他的“李”字旗号就是一盏明灯,引导着他手下的两千骑军纷纷下马成为步军,组成方阵跟随他们的主帅前进。
“吼哈,吼哈……”
李定国和他的亲卫吼着前进,带动着其他将士也跟着齐声大吼,跟着吼声的节奏前进。
两千人马的这个动作,哪怕战场上非常混乱了,这动静也绝对不会小。
那些慌乱中的明军,看到李定国这支军队,不但有序,而且还士气高昂地向敌人发起攻击,顿时,他们也立刻心生勇气,心中一下抛开朝鲜军队给他们带来的恐慌。低级军官立刻开始重新整队,就在李定国所部的后面,再次开始集结,就跟着他们的身后,也再次发起了攻击。
原本明军前锋这边,都要快被建虏给切断了,但是,李定国领军及时杀到,那“吼哈”地如雷吼声,援军的及时到来,都让明军前锋这边士气一下高涨起来,原本已经杀得有点力竭的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新的力气,原本有点慌乱的他们,又立刻变得无所畏惧,往后杀了过去,和接应的李定国所部前后夹击,很快就击溃了试图包围切割他们的建虏军队。
躲在暗处的岳托看得非常无奈,眼看这场战事就要赢了,结果又被明军给扳回去了。
如今手中已经无兵可用,真要再派,就只能把自己派上去了。最为关键的是,岳托明白,哪怕他和亲卫冲上去了,也不会对战局有大的改变。
如今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看哪一边先顶不住,那另外一边就能赢了!
这一仗,开始拼意志了。
“杀……”
平壤城外,喊杀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如果这个时候,有一边的援军赶到的话,就能立刻分出胜负。
不过建虏这边,显然还没有援军赶到。
而明军这边,平壤城内,是还有一部分朝鲜军卒的。但是,城头上的金尚宪却已经傻了。因为他看到原本非常有利的战局,就因为朝鲜军队这边不经打,让战事差点就败了!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派兵出城。
眼睁睁地看着战场上打得昏天黑地,金尚宪觉得什么都做不了,此时也不再乐观,就只能在城头上默默地祈祷,希望明军能胜。
战事还在继续,时间却不会等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傍晚,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来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建虏还是明军这边,都已经战得筋疲力尽,全靠一股意志在撑着。但是,天色要暗下来,那就不可能继续打下去的。
于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开始脱离,在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双方脱离,平壤城外的这一仗,终于因为天色原因而结束了。
这一仗,打得真是惊天动地,艰苦异常,明军这边,表现出了非常顽强的作战精神,但是,依旧没有完成战役意图,终归是没有把这支建虏击溃。
一身是血的卢象升,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亲自压阵,让手下将士扶着伤兵,抬着战死将士的尸体退入平壤城内。这个时候,朝鲜军队的作用才发挥出来。这个工作,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做了。
上了平壤城头,面对金尚宪看着惊讶的神情,急促地问安,卢象升摇摇头道:“都是建虏的血,本官没事!”
说完之后,他看向黑暗中的建虏大营,心中充满了忧虑。
这一仗,虽然看似平局收手,但其实还是败了啊!
卢象升不知道,他的对手,城外建虏统领岳托,和他一样,心中同样充满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