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加龙的办公厅内,看到加龙阴沉着脸坐那想事情,何斌在等了一会之后,才又说道:“总督大人,小人和海防游击在沟通此事的时候,原本郑家的老四,也就是那郑鸿逵也在边上,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哦?”加龙一听,立刻抬头,眼睛散发着希望之光,连忙问道,“什么折中的方法?”
何斌听了,当即恭敬地说道:“那郑鸿逵对海防游击,也就是他侄儿说道,在福建水师不在的期间,禁止海商出海容易引发不满,而且郑家的损失也会很大。因此,他建议,他郑家和总督大人进行盟约,约定在福建水师不在的这段期间,可以不征收我们的船税,当我们不能趁机搞事。”
一听这话,加龙立刻高兴地说道:“就这么?可以啊,我立刻写一份誓约给他们好了。”
说完之后,他就立刻去拿他的鹅毛笔,就准备开写。
可是,何斌却立刻接着说道:“总督大人,他们说一定要见面定下盟约,要不然,说我们会抵赖,说这誓约不是你写的,而且也可能是没有向上帝发誓,一切都是想骗福建水师早点走。”
“……”加龙一听,顿时愣在了那里,满脸地怒气,“加盖我总督关防印信不可以么?”
“总督大人,那个刚来的海防游击不相信啊,说除非亲眼看到总督大人向上帝发下毒誓,并且亲笔写下誓约,要不然,他觉得禁止海商出海更能让郑家获利!”何斌装出有点气愤的样子说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加龙听了,非常恼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他们这是怀疑我的人品!真是太欺负人了!这种事情,他们就没做过么?言而无信,说是和谈,结果把人给扣押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对,就是欺负你,你接还是不接么?”何斌低着头,心中暗自接话道。
他可以肯定,如果台湾这边利润大减,甚至没有利润的话,这个总督的位置绝对不好做。如今摆在加龙的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妥协,二是开战。
可是,要是能打得过福建水师的话,这些西夷又怎么可能乖乖地臣服郑家,上缴银子获取郑家令旗呢!
他再想着,就听加龙果然咆哮道:“那黄毛小子欺我太甚,就不怕我和他们开战么?我荷兰的战船远比他们的要快,大炮远比他们的要好,他们就没想过么……”
何斌低着头,一言不发,就让他在哪发飙。
“……竟然敢怀疑我的人品,这事绝对不可原谅!”加龙一边愤怒地喊着,一边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像没头苍蝇一般,就在他的办公厅外来回走着。
何斌心中乐呵,同时暗自鄙视道:“你们夷人能有什么人品?只要对手弱小,你们就用火枪大炮说话,坑蒙拐骗,那样缺德事少做了?这外面都还挂着那么多首级,就一下忘记了?这也是郑家强大,才会有这种可怜相,感觉被人欺负而已!”
加龙发怒了一会之后,忽然站住身子,对何斌大声交代道:“你去,召集那些头领,给他们命令,今年末要加大缴税,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以后我有大进项的话,就会给他们减免赋税的!”
听到这话,何斌明白,这是畏惧去减免,还想着要熬到福建水师调离。不过没用的,因为福建水师压根就不会真去朝鲜。
何斌心中想着,便立刻答应一声,然后装出勤勉的样子,赶紧去办事了。
其实,这就是一条连环计。如果加龙不答应那也没关系,他为了完成他的任务,从海商这边收不到钱,必然会增加税赋。原本对台湾百姓的征收就高,如果再增加的话,必然会搞得天怒人怨。如此一来,福建水师回头攻打台湾的时候,更为顺利了。
果不其然,在加龙提高了税赋之后,哪怕有那么多的首级挂在那里,哪怕何斌真得好好地为荷兰人去沟通那些首领,可也挡不住台湾百姓的怒火越来越盛。
这个崇祯十八年的过年,都没有人有心思过。因为加龙见收不到税收,那些贱民敷衍拖欠着,就派了他的军队在大过年的上门抢东西抵税,没有东西就抓人。
这中间,自然免不了那些荷兰鬼子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抢东西,打人,杀人,对妇女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等等,都是顺手就为的事情。
终于,有个村子受不了荷兰人的变本加厉,知道荷兰鬼子要进村时,伏击了荷兰鬼子,打死一个,打伤三个,全村人跑进了山里躲了起来。
加龙这边闻讯不由得大怒,立刻派人召集其他头领,让他们出人随同荷兰军队搜山,要狠狠地惩治那些敢反叛的台湾百姓,杀一儆百。
可是,那些头领又怎么可能会认真替荷兰人做事,自然是徒劳无功。而且他们也是叫苦连天,说快要活不下去了,不能再加税了。
荷兰人这边,哪怕开始抢东西之后,还是没法征集到足够的赋税,加龙这些天来,那熊猫眼都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像了。
终于,在这一日,他接到线报,说福建水师还没走,依旧在做准备没有出发之后,就再也坐不住,叫了何斌过去:“你再过海一趟,告诉那个该死的海防游击,就说我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不过我不去大陆,会面的地点,由我来选!要不然,别逼得我鱼死网破,哼!”
“总督大人,那个新任海防游击不好说话啊!”何斌听了,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提醒道,“总督大人不要忘记了,他们不相信您,怀疑过您呢!”
加龙听得脸色通红,咆哮着说道:“我是来做生意的,只要有钱赚,管其他干什么?你去,告诉那个毛头小子,要是真要撕破脸,我一定会向巴达维亚求援,要求增兵,看他们郑家到底有多少本钱和我荷兰舰队打仗!”
虽然他是在咆哮着,声音非常大,可何斌还是一下就能听出他的色厉内荏。都在这些红毛鬼手下混了这么多年,这些红毛鬼到底有多大实力,谁不知道谁!
何斌心中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是连连附和,一副义愤填膺,为他主子不平的意思。最后,更是连连保证,一定把总督大人的话带到。
就这么的,何斌再次名正言顺地离开台湾,再次前去厦门送消息。
在加龙等消息的这段时间呢,台湾百姓对于增加赋税的反弹力度越来越大,对此,他很是恼火,恶狠狠地对各族首领说道:“该是外面那些首级已经烂完了,就没多大效果了是么?要是还有人敢违背我的意志,我不介意换上一批新鲜的首级,如何?”
对此,当然没有那个首领敢当场反对,都是敢怒不敢言。对于荷兰人的怒火,也是越积越多。
这一日,何斌终于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好看。这可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他没想到,郑成功要求他在订誓约的时候,利用他受红夷信任,做通事的身份,挟持住荷兰总督加龙。
不得不说,这事儿有点危险。不过他也是没有退路了,不得不干。不过稍微让他欣慰的是,风险大,好处也多,郑成功当面答应了,他可以作为郑家的手下,获得三年收益的分成。
“怎么样,那黄毛小子可有答应,那郑鸿魁该不会不管吧?”加龙一见何斌,那是立刻追问道。急切之意,不要太明显。
何斌听了,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剧本开演,当即有点愤愤不平地说道:“那郑成功还对总督大人有疑惑,就怕福建水师一走,你就变卦。不过好在郑鸿魁劝了他,最终答应了总督大人的要求。”
一开始,加龙听得脸色一变,可听到最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感觉,还是老人靠谱,就那些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打仗的成本有多高,真要打起来,谁能落个好?
于是,加龙就选了澎湖列岛的一处地方会面,并且要求越快越好。
当这个要求传过去之后,何斌再次返回时,随他而来的,还有好几艘商船。就听何斌笑着对有些意料之外的加龙说道:“总督大人,这是郑家相信我们的诚意,所以誓约未立,就先放开海禁了。”
加龙听得眉开眼笑,这样就最好了。于是,他立刻传令下去,调集三艘战舰,随他一起去澎湖列岛和新任海防游击见面。顺便,他还备了一份见面礼,准备送给郑成功。
这一日,到了约定期限,朝阳初升,海浪不大,加龙就急忙领着舰队出发。
跟他身边的何斌见了,也算是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最后一步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有的时候,老天往往喜欢开玩笑。就在加龙的舰队马上要出港口之时,就见港口外海,迎面开来了两艘西式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