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必要知道这是哪里,因为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那声音极为阴柔,在一袭黑袍的笼罩下,安九黎模模糊糊看清对方阴沉的脸,脸色如同蒙着一层灰土一般,让人感觉神秘而恐怖。
在他黝黑的脸上,安九黎看到一丝邪魅的笑容。
“小子,你命还挺硬的,不过,今天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说着黑袍男子一招手,只见一个浑身披甲的士卒迈着沉重的脚步从石门外走来。
安九黎下意识想往后退,但他发现那士卒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径直走向了潜伏在黑暗里的锁链男子。
穿过黑暗,他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解开套着铁链的铁索。而后转向黑袍男子,双手将钥匙奉上,黑袍男子拿起钥匙一挥手,士卒便退出了屋子。
黑袍男子手上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小声念叨几句,一道真气飞入铁链男子体内。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似乎承受着极其剧烈的痛楚,使他仰起头来,放声咆哮,眼中一片血色。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目光。
那声音凄惨至极,随之整个躯体暴涨,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副怪物的模样。
“蝎子?”
安九黎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受伤的缘故。
他不由得想起坠崖前遇见的那只怪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怪物的模样,同样的红色眼珠,同样庞大的身躯。同样凶猛的气势。差点使他命丧筠山的罪魁祸首他又怎会忘记?
“原来是你搞的鬼!”
黑袍男子阴邪地笑着。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就不用知道了,上次被你捡回一条命,这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对方似乎不打算耗太多时间在他身上。借着石门照入的明亮光线,就在黑袍男子转身之际,一块挂在他腰间的牌子引起他的注意,仔细看去,上面镌刻六个字:神羽司武承漠。
一刹那间的思索,安九黎忽然想起几日前的养心斋,当时父亲和姐姐说起过神羽司,想来应该是某个组织的名字。只可惜当时只是路过,并没有听清楚关于神羽司的来龙去脉。
安九黎闭上眼睛,上一世死的稀里糊涂,好不容易穿越重生,结果还是稀里糊涂地掉进他人的陷阱。安九黎略显悲愤。
很快,厚重的石门轰然关上。在这间两丈见方的石屋里,喘着粗气的庞然巨兽,拖着翘起来的尾巴,朝着自己爬了过来。尾巴上尖利的毒刺晃悠着伸向了自己。此时的他,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安九黎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撒手人寰,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他就注定要经受一番痛苦的洗礼。若有差错,一步便是深渊。
就在红眼蝎子俯冲向自己时,安九黎一步跳向另一边,成功躲开蝎子的攻势。红眼蝎子见一击不中,将尾巴伸向前方,直直朝着安九黎刺来。
如此十多次攻击都让安九黎成功躲过,他心里顿时涌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似乎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前一世,安九黎曾是一个忠实的跆拳道爱好者,大学时候参加过大江市举办的跆拳道锦标赛,有幸荣获亚军,不过后来生活所迫,兴趣也就慢慢搁浅了。
如今虽然穿越到了这副病篓子身躯里,可好在敏锐的观察力和敏捷的身手丝毫未受到影响。
可能连红眼蝎子也没能想到,眼前这个负伤在身的家伙竟然如此难缠。顿时昂胸一阵嘶叫。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安九黎头顶,瑟缩成了一团,闭上眼睛,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失去目标的安九黎依旧异常冷静,这种冷静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自己在明,红眼蝎子蛰伏在黑暗里,形势十分不利。据说蝎子的嗅觉十分灵敏,通过刚才数次较量,它早已熟悉了身上的味道,而在在这石屋之中,两眼抹黑的他很难找到藏身的地方。
安九黎冷汗直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安静,许久的安静……
那怪物似乎屏住了呼吸一般,他竟不能从对方身上听出半分声响。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乱了阵脚,只会给怪物可乘之机,白白葬送自己性命。
经过短暂的沉思,安九黎悄然从身上剥下紧贴在后背的衣服,捏成一团,稳稳地握在手中。
既然是间屋子,除了石门以外必然有通风的地方,不然这怪物锁在屋子里这么长时间,只怕早闷死了。
如此想着,安九黎朝着右边将手中衣服甩了出去。
此时的红眼蝎子正潜伏在石壁角落,错把那团沾满安九黎汗水的衣物当作了他本人。如同箭矢一般窜了过去。眼睛红光登时闪现,借着红色的光芒安九黎滚身到一旁,在墙璧间仔细查看。
果然,在一堆枯木堆积的缝隙间,一丝如线般细微的光芒照进室内,他连忙拨开枯木,等到光线越来越充足,他这才惊恐地发现哪是什么枯木,分明就是一堆人骨。
他也顾不上害怕,从白骨中间伸出手去,卡在狭小的石洞里,往上用力一拉,拉出一面蜡烛高的小暗门。拿白骨撑起,此时光明终于赶走了石屋内的黑暗。
趁着对方防备松懈,那红眼巨蝎撑起尾巴便刺了过来,可能因为极度紧张,安九黎忽然感到背后有凉风袭来,来不及回顾,翻身滚向一边,只可惜天不佑人,他还是迟了一步,左肩一阵剧痛袭来,用手捂住,再一看手上,手掌满是黏糊而温热的鲜血。
强忍着剧痛,安九黎照着身下乱摸,似乎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把短剑。剑身破败不堪,满是豁口。实在不堪用,便别在了腰间。
他试着挪动身子,在一堆白骨中间一顿翻找,找出一支长矛,矛头部分已经锈迹斑斑,眼看着蝎子又朝自己爬了过来。安九黎靠着石壁支着矛柄站了起来。
他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忘了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存在,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了,在这个世界短暂相处的亲人,父母、姐姐、还有小玉,又要告别了。
他们会因为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很遗憾,即便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也没能挽救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很多年后,这间无名的石屋里将再多一具白骨,那时候,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记起有一个名叫刘渊的穿越者。
他惨淡地咧嘴一笑,面容如同枯皱的老树皮一般没有生机,很难想象,这样的笑容竟然挂在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扭曲到几乎不真实。
安九黎用尽平生力气奋然跃起,双手长矛棍猛刺向扑过来的红眼巨蝎。蝎子背部厚实的皮肉近乎一身完美的铠甲。他手掌震得疼痛不已,身子也回撞向石壁。
蝎子的尾巴穿破了他的胸膛,随着尾巴上移,安九黎顺着墙壁像一张纸一样被轻松钳起,虚弱无力,陷入昏迷。
“你就不能回来我再跟你说?”
那是沈茉语的声音,安九黎混乱的神思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少爷,老夫人嘱咐过,你得多休息,怎么能喝酒?”
那是小玉的声音。
同一般面容,同一样声音。
安九黎微喘气息,苏醒过来。
“就这么算了?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他这么想着。
没有人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在静得几乎听不到风声的小屋里,弥漫着死亡来临前的气息。
他伸手从后背腰间拔出短剑,趁着自己还算清醒,用力一剑砍向蝎尾。便再也无瑕去看一眼,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疼痛。身体如同一堆泥土委顿在石壁角落。
屋外一里开外,身着斗篷的黑脸男子满意地笑了笑。
“还有一个更棘手的,别耽误功夫,出发吧。”
说罢,一群人化作一团光芒,飞越远处的山峰。
半个时辰后,从狭窄的方洞里爬出来一个血肉模糊、衣衫不整的的少年,仿佛地狱里逃脱的恶鬼,眼中布满血丝,双手满是鲜血,他吃力的爬着,从石阶上缓慢爬下来,像是一条壁虎。
他的样子很狼狈,然而,他脸上写满重获生命的喜悦。
原来就在安九黎倒地时,透过方洞发现了屋外山坡上的一伙人,当时一剑砍中蝎尾,那蝎子收起尾巴在石屋内四下跳蹿,他心里想着黑袍男子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妖兽,必然有大神通。
听说练气士一般会通过气息判断修为,当时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便一声不响屏气凝神,谁曾想真被自己蒙了过去,想来此人定然早已视自己为囊中物,因此才这么大意。
安九黎有了喘息之机,等到黑袍男子离开,他便顺势抄起那杆长矛,瞧准时机,猛然刺向巨蝎血盆大口,直到撬棍完全没入巨蝎口中,望着扑到在地奄奄一息的红眼巨蝎,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同时他也昏死过去。
此时雷鸣声响起,天色很快阴沉下来,密集的雨点啪啦啦地打在花草上,安九黎翻身仰面,张大了嘴,一口一口地接着落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