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令之下,地方的治理就显得很轻松了,根本就不用考虑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说白了就是不用考虑太多人的感受。
军令一下执行就是了,就算命令不合时宜,但只要不是故意的去害大唐府兵的性命,这个军令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定襄城原本就是颉利可汗的牙帐所在地,这城里的粮草很多,而且保存得很好,有磨好的面粉,也有一袋袋的粟米,白米。
颜白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定襄城的粮食足够支撑十万大军敞开地吃半年,被突袭那一日,颉利可汗仓皇逃走,如今这些东西全部都要充国库。
这些东西来路说起来很可悲,一小半是各部族南下掠夺上贡的,另一大分部是大唐这些年上贡的。
金银珠宝玉器这些战获就更多了,定襄城里唯一的一处宫殿,地下全部被掏空,打开库房门首先见到的就是一只大金狼。
这金狼又大又肥,颜白和尉迟两人合力都挪不动,各朝先贤的墨宝,孤本书籍更多了,好多都已经腐朽了。
颜白坐在案前给李晦写了一封信,要求他必须在十五天之内往这里运三千斤盐。
定襄这里冻死了很多羊,现在都已经解剖好了挂在外面阴干,现在天气寒冷一时半会坏不了,可二月二已过。
颜白明显地就觉得刮着的寒风没有以前那么刺骨了,这些肉如果能吃完最好,如果吃不完百分之百会被浪费掉。
但如果有了盐,颜白就能把这些运到长安,长安本来就少盐,大家一见到这些被盐腌好的羊肉绝对会疯抢。
处理完政务,颜白看了看安安静静跪坐在自己身后的杨政道。
颜白已经向萧皇后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绝对不会收这孩子当弟子,可不知道萧皇后怎么给杨政道交代的,现在他每日都会来给自己请安。
晨请安晚的理解这小子一丝不苟的执行着。
看着他,颜白不由得想起了萧皇后,听李靖所言这是一位真正的可怜人,开皇二十年为太子妃,仁寿四年贵为一国之母,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发动江都政变,缢杀杨广,自此她就变成了可怜人。
宇文化及发动政变后想自己当皇帝,为了名正言顺登上帝位就立秦王杨浩为傀儡皇帝,之后他就把萧皇后和活着的杨家子弟囚禁在聊城。
自此,萧皇后从国母变成了阶下囚。
宇文化及的皇帝瘾还没过够,美梦还没有实现,就被同样自立为夏王的窦建德击败,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擒获后斩杀于长安。
萧皇后以及杨家子孙又被窦建德囚禁。
身在突厥人中的义成公主不忍自己的族人被人当作货物一样扔来扔去,更不会让杨氏血脉就此凋零枯萎,于是义成公主就去恳求处罗可汗。
当时的突厥很强大,窦建德迫于压力,也为了自己的伟业就把萧皇后等人送到了突厥。
如今萧皇后和杨政道被康苏密当作投诚的踏脚石交给了唐军,不久之后她就要回当朝,她的命运颜白不知道,但知道这真是一个可怜人。
颜白清楚地记得后世隋唐演义里说,李二在打败突厥之后就派人把萧皇后接回长安了,并且为为萧皇后的绝世容颜所倾倒,封她为昭容。
这他娘的就是鬼扯。
萧皇后如今已经是满头白发,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她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但曾经也是一国之母并且母仪天下的人,她的悲哀就是时代的悲哀,但这份悲哀里面颜白绝对不允许有人去侮蔑她。
收起惆怅,颜白瞥了眼跪坐在下方的康苏密,颜白心情好了些,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康苏密笑道:
“听说你们也爱喝茶,来尝一尝我泡的茶,这种茶很清淡,没有加羊油,没有加香料,头一次喝可能喝不惯,但只要习惯了,你会发现别有一番滋味。”
康苏密冷冷地看着颜白,他知道颜白一定知道他今日为何而来,但颜白此时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很生气。
颜白见康苏密冰冷的模样,笑了笑,自个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口:
“我这人从小家里就穷,也没有怎么读过书,上了战场之后性子难免得粗野不堪,先前多有得罪啊,等大胜之后归朝廷,你当了大官,可莫要记恨我先前的无礼啊!”
康苏密咬着牙生气道:“我带领我们的部族已经降唐,按照当初大总管所说我们此后也是唐人,可为什么自昨日你们就扣减我们的粮食,你们一日两顿,还有肉汤,为什么我们一日一顿还吃什么狗屁沾嘴巴的炒面。
你是定襄的大将军,看看你这么做对不对?凭什么你们吃好的,我们不但吃不着,一顿还只有一顿,早知道这样我就和你们死拼了,战死也好,就不该投降你们唐人。”
颜白闻言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杀意一闪而过,久居军中,又时常身处高位,自然也有一番威仪,康苏密见此心里咯噔一下,只见颜白笑道:
“知道吗?我们来这里就是打仗,说白了就是打败你们,然后杀死你们。其实一天一顿不是我的意思,是城中所有大唐府兵的集体的意思,他们恨死你们了。
恨你们当初烧杀抢掠,恨你们乱兴刀兵,恨你们狼子野心,恨你们怎么会投降,你们当初屠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日。
记住,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自己国家拼命,所以一天两顿。
你们呢?丢下武器,什么都不干就能一天两顿?如果都这样还用打仗吗?投降不就行了,不光有好吃好喝地供着,还能天天睡觉,没事儿时候站在营地门口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看别人干活?
别人不开心骂你几句,心里就受不了啦,就开始到处宣扬说我们唐人在侮辱你们?然后挑起众怒,准备趁机起事儿?”
颜白轻蔑地看了一眼康苏密,寒声道:“管好你们的人,再有闹事者我就行连坐法,三千人能破你们三万,如今我有五千人,我依旧有信心屠你们一万,如果你觉得我在恐吓你,那咱们可以试试!”
康苏密低下头,悲伤道:“将军,一天一顿会死人的!”
颜白叹了口气:“我知道啊,可惜我也不能犯众怒啊!”
康苏密落寞的闭上眼,一口气喝掉颜白给他倒得茶:“将军,我们听你的!”
颜白笑嘻嘻地扶起康苏密,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听说你在突厥人中是一个极有威望的人,我呢,想必也了解了,是一个富有爱心和仁慈的人,也知道我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没有心眼的人。
听斥候来报,说附近还有零星的部族在游荡,我怜惜他们生活过得凄苦,我这里有城池,可以遮蔽寒风,可是我不会说你们的话,所以,要不要你去帮我把他们找来?”
康苏密掐着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去惹这一个屠夫,不要去惹这一个疯子,深吸了好几口气,康苏密终于把内心的狂躁压抑住了,轻声道:
“你就不怕我跑了?”
“我觉得你是一个守信的人!”颜白玩味地看着康苏密笑道:“我有一个侍女叫做伽罗,很漂亮,就像你的女儿一样漂亮。”
见康苏密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自己,颜白继续道:“我会给你五百个人,以半个月为节点,我要见到羊,很多很多的羊。
怎么做我不管,但是你需要记住,这不是大唐让你做的,而是你康苏密自己自愿做的,如果你乱说,前面我说的话我不承认!”
“为什么?”康苏密站起身朝着颜白怒吼道,陈摩诘从黑色柱子后面站起身,轻轻地走到颜白身侧。
陈林晃了晃膀子,长刀出鞘,冰冷的刀锋贴在康苏密的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颜白看着康苏密灰色的眼珠:“在我的认知里投诚的人都需要付出的,我要通过这些事情来确定你的心到底向着谁。”
给了康苏密五百人马,看着康苏密出城,马胜担忧道:“将军,康苏密在突厥里也是说上话的人,你就不怕他跑了?”
颜白笑了笑:“现在突厥人都知道康苏密投了我大唐,我们虽然恨他,但是突厥人更恨他,康苏密是个看懂局势的聪明人,他已经看出谁才是今后的庄家,所以他就只能跟着我们走下去。”
尉迟宝琳叹了口气:“其实我更想杀了他,今儿我们势大他跟着我们,等那一天我们势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我们!”
颜白冷哼一声:“所以我才要很多很多的羊,我要他们的恨康苏密胜过恨我们。”
马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说好计谋,抬起头就看到颜白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他笑容一僵:“将军?”
“十五日突袭定襄的大胜,你二十一日才发出捷报,要不是我求情,大总管早都把你砍了!又当百骑司又当军司马,真不知道你这样笨蛋是怎么被陛下看中的!”
马胜被颜白说得敢怒不敢言,别的将军说他可以顶嘴,但是颜白说他他就不敢,因为他觉得颜白真的敢打死他。
李晦收到灵州城发来的捷报,开心的手舞足蹈,狠狠地在身边的胡女脸上吸了一口,扯着嗓子大叫道:“胜了,胜了,可以回家了,老天爷你真的开眼了,我真的可以回家了!”
兴奋的李晦突然拔出了长刀,鬼使神差之下就想到颜白的话,鬼使神差下李晦竟然真的伸出舌头去舔了,是有点甜,但是好像舌头被粘住了……
片刻之后……
“颜墨色,你真是不为人子啊……”
“哈哈哈哈!”史仁基看着舌头被粘住的李晦哈哈大笑:“天啊,颜墨色的话你还真信啊,天啊,刀都是铁做的,有的是用马尿淬火,怎么可能是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