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了一天的楼观学又恢复了原本鸡犬相闻的安静。
一辆辆车驾离去,群臣告别皇帝皇后之后一一离开,皇帝可以休息,但是他们不行,他们回到长安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并不是长安百姓认为的那样,上个朝,朝会结束之后就可以去喝茶欣赏歌舞,爱钓鱼的去钓鱼。
性子野点的去平康坊。
事实上,在如今吏治清明的大唐,议事完毕之后官员都要回到自己的部门去,顶多是回去时走慢点,多聊几句。
但绝对不敢出皇城,御史鬼精鬼精的,被他们逮着了,可不会听你解释,也不是给你个警告,下次要注意云云。
逮着就罚,罚俸禄,杖刑,情节严重的免职坐牢,衙署都是点卯的,点卯是需要签字的,皇帝偶尔还会随机抽查。
别看没有人脸打卡,就是一个签字而已,但这个时候,官员不敢代签,更不敢模仿你的字迹去帮你代签。
代签查出来就是德行不好,做官的第一个考核就是德行。
所以,朝廷的官员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舒服,他们的舒服百姓也体会不到。当然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皇帝就相当于创业的董事长,小事人家根本就懒得问,三省六部就是皇帝的胳膊,负责处理事情。
以此类推,各部的尚书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左右侍郎就是他们的胳膊,帮着尚书干活,整理政务。
所以,皇城是最大的衙门,在这个衙门下面有无数个小小的衙门。
官员走后,庄子里面的狗就出来了,不过也有倒霉的,被狗咬了,不过是他活该,好好的非要去看人家的谷仓。
不用猜,被咬的人一定是御史。
因为御史喜欢这样,他们认为粮食是根本,他们认为楼观学这么多的人,粮食都被颜白强取豪夺了。
仙游县的百姓一定很可怜。
知道有人被狗咬了,颜白匆忙去找孙神仙,想问问现在有什么药可以当狂犬病疫苗来用。
颜白没有开玩笑。
因为他是真的害怕狂犬病,史书上都有近百字的描写,那这件事就不是小事,字越多,事情越大。
(我国有关狂犬病的记载最早见于春秋时期《左传》)
孙神仙看了一眼狗,说了句没事,然后颜白就不担心了,临走时还把十一磨牙的骨头赏给了摇尾巴的大黑狗。
“真棒,下次用点劲……不行的话我给你镶嵌一个百锻钢的钢牙.....”
话音才落下,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扭头一看孙神仙举起了胳膊,颜白抱着小十一拔腿就跑。
回到家想休息一会,就听人来报褚遂良来了,颜白闻言,赶紧道:“去,把二囡喊来,让她来沏茶!”
不是颜白折腾二囡,而是颜白始终觉得这褚遂良不对劲。
在李泰没有出事之前,褚遂良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御史谏官。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颜白已经提前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但颜白依旧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亲热。
也仅仅是知道他的字写得很好。
偶尔相见点头,萍水之交而已。
说起来,这人和李二颇有渊源,褚遂良的父亲叫褚亮,是秦王府十八大学士之一,虎父无犬子。
如此渊源上不去就不应该了。
可颜白不喜欢这个人,因为藏的太深了,心思太深了。
李泰事发后,朝堂的风向就变的让人看不懂了,温彦博故去,高仕廉升为尚书右仆射,尚书省的二号人物。
这还是一点点的变化。
不久后虞世南离世,魏征举荐褚遂良,褚遂良接替虞世南的位置,一下就从七品官变成了从四品的谏议大夫。
升官是好事,也很正常。
但才升官的褚遂良和长孙家走到了一起,结成了所谓的党羽!
在李泰被贬,长孙无忌主动蜷居幕后的关头,褚遂良主动为长孙无忌的马前卒,主动的为其开路。
长孙家本来是有长孙皇后压着,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长孙皇后很少让长孙家的子嗣身居要位,干职。
长孙皇后的舅舅高士廉,也是在晚年走到朝堂权力的中枢,本来好好的,很正常,可突然间,长孙家手里多了一把刀。
褚遂良的这一站位,让大兄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因为大兄颜师古发现这苗头不对,有人在打破朝堂的平衡,大兄也不敢告诉李二,因为这也仅是大兄的看法而已。
短时间根本看不出来。
可一旦说了证实不了就是诬告。
作为官员,都想要争取更多的权力,那最快的途径就是结党进行党争,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最好的选择。
褚遂良的这一站队,让朝堂有了波澜。
官员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结党,老臣一党,世家一党,李氏一党,寒门一党。
大兄说了,这些人在等,等皇帝百年。
一旦皇帝百年,纷争必定开始,朝堂血流成河!
见褚遂良走来,颜白笑着迎了上去:“褚谏议大夫,稀客,稀客啊,欢迎欢迎,来来,里面请,二囡快把我的好茶拿出来!”
褚遂良见颜白热情,见左右也无外人,拱手笑道:“没提前递交拜帖,我这是恶客上门,叨扰了,叨扰了!”
“哪里话,哪里话,走走,喝茶……”
一杯茶下肚,打量了二囡好几眼的褚遂良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来是恭喜颜县公的!”
颜白故作不知道:“何喜之有?”
褚遂良故作神秘道:“颜县公稍候几日,不日就会有喜讯传来,到时候可要记得请我喝一杯喜酒哦!”
颜白摆摆手,笑道:“哪里话,择日不如撞日,没有喜事就不能喝酒,来来,二囡去酒库里挑一坛好酒来……”
二囡离去,褚遂良突然道:“恭喜颜县公,贺喜颜县公,不日就要去兵部任职,左侍郎之职,行兵部尚书之权!”
颜白闻言哈哈大笑:“大夫就别诓骗我了,我这行事荒诞,为人不喜,难能行兵部尚书之权,大夫,你实话告诉我,你来我这里之前跟谁喝了?”
见二囡去而复回,褚遂良抚摸着短须,得意道:“我们走着瞧,可别忘了喜酒哦!”
“一定,一定.....”
“呦,这飞白写的好啊,已经得陛下之精髓,县公好雅致,不得了,不得了,没有陛下的墨宝来临摹,断然到不了这个地步.....”
“误会了,误会了,这哪是我写的,这是小兕子写的,陛下疼爱她,自得知她喜欢写字以来,每隔一月都会送来些帖子供小兕子临摹.....”
李二的字颜白有很多,小兕子练完了后,裴茹都锁在柜子里,帝王的字有多难得她是知道的,留着给子孙用。
再说了,颜家有收集好字的习惯,不若如此,怎么个个都能写得一手好字呢?
此刻颜白和褚遂良在干喝,小兕子正在哭,哪怕父皇母后来了,依旧不得偷闲,今日的课业依旧得做完了才能出去玩。
小兕子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练字,可不练字,她的字就成了家里最丑的一个了,她接受不了她的字是最丑的一个。
今日的心乱了,好几个字写得不好。
被生气的三皇兄给撕了,要重写,一直写到皇兄满意为止。
李二和长孙皇后趴在窗户口,看着潸然泪下的小兕子心如刀绞,好几次都忍不住冲进去,奈何大肥站在门口死活不让。
大肥牢牢的记着大郎说的话,一本正经道:“哪怕天塌了,地陷了,作业没写完,谁出这个门,就把他的腿打断!”
李二暴怒,握着拳头:“来来,你让颜白来把朕的腿打断,反了天......”
门开了,小兕子擦着眼泪,扭头看着李二道:“父皇,你先去一边候着,我还有二十个字就写完了.....”
“好好,父皇去候着,你慢慢写,不哭哈,不哭.....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不着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