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奇怪。
颜白也没有料到自己晚回来这么久还能和大军碰到了一起。
原班人马,又聚在了一起。
皇帝在,颜白自然是要去拜见皇帝的。
李二又变成了原先那个懒散的“员外”模样。
许久未见的李承乾已经开始蓄须。
一张没有皱纹的脸,下巴下一抹小小的胡须,乍眼一看像是贴上去的。
细细一看不伦不类的。
问题是他还在笑,越看越觉得老爷子说的话是正确的。
小时候好看的人,长大了会慢慢变丑。
李二乐呵呵的看着颜白,他也觉得此次的相逢格外有趣。
他认为自己身上长疮耽误了时间,就算颜白回去的稍晚,那也不可能比自己还要晚。
不承想,竟然碰头了。
严肃了一年的李绩又恢复了先前在长安的样子。
在军营里面,头上绑着一条带子,比员外还像员外。
他见颜白都会笑了,先前见了都是一声冷哼。
皇帝要回来了,那些提前回来的也要抓紧准备。
准备跟着大军接受大封赏,裴行俭心不在焉的擦拭着盔甲。
他有点不想去。
二囡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裴行俭也不知道这时间点卡的是好还是不好。
只觉得心有些累。
“去吧,怎么能不去呢?”
二囡看着裴行俭:
“这些年,等的就是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在太庙前走一遭,莫说下一次,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裴行俭停下手中的活,担忧道:
“你的身子我放心不下!”
二囡笑了笑,轻声道:“也就生个孩子而已,算不得多大的事情,裴家各房长辈去年都来了,你担心什么!”
说到这里,二囡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裴家长辈从河东郡那么远的地方都走来了长安,为的就是照顾有孕在身的自己。
虽然并未帮上多少忙。
但这份心思很是让二囡感动。
现在他们就齐聚在门外,每个人都是利落打扮,这么打扮就是为了好干活。
一旦嬷嬷说一句来了。
他们就会立刻忙碌起来。
再看看武家,武家人口也不少。
大伯父武士棱,二伯父武士逸,三伯父武士让,再加上父亲的这一支。
这就是武家四门。
到如今,娘家人武家四门一个人都没有来。
大姐武顺倒是来了一趟,说了些许的吉祥话,然后她就走了。
对于大姐,二囡其实能想的明白,她日子过的也并不如意。
一个人来看望自己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自己是武家的二娘子,不是嫡女。
可裴家人却对自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哪怕如今自己根本就不缺钱。
族里每年的收益,裴家还是足额的送来,且只多不少。
拒绝都拒绝不了,说什么你有的那是你的,族里给的那是长辈们的心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这些日子里,二囡终于体会到了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的核心力量。
也终于明白那些大家族为什么能屹立不倒了。
家人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万般难事皆让路。
长安百姓爱听的那些不可信。
什么大家族孩子多,家里的子嗣为争夺家产大打出手,一家人势同水火云云……
“那我走了,我让老斑鸠在师父家看门,有事就让飞奴送信!”
二囡笑了笑,在琉璃的服侍下站起身,朝着裴行俭微微屈身行礼:
“我之郎君,乃是当世英豪!”
裴行俭笑了笑,扭头看向了琉璃。
琉璃点了点头:“大郎放心,万事有我,安心的去吧!”
裴行俭开始着装,昔日的铠甲又穿上了身。
兽首的遮面甲缓缓盖上,那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手持马槊的裴行俭走到院子里,冲着族里长辈抱拳行礼,感激他们的照拂。
裴家族人纷纷侧身避让。
若在平日可坦然受之。
这一刻不行,裴家长辈还没自大到这种地步。
“郎君安心的去,家里有我们这些老的,虽然我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但要做什么我们比你清楚!”
“就是,安心领你的荣耀去,我们看着呢!”
裴行俭拎着马槊走出了门,楼观学的马场上早就聚集了等候的高年级学子。
骑着马的都是去过辽东的。
没骑马的都是礼部挑剩下的。
见裴行俭来了,所有人齐齐下马。
朝着独孤渐明点了点头,独孤渐明开始喊人,喊一个上马一个。
礼部官员开始忙碌,每个人负责一百人,挨个检查每个学子的穿戴。
看看有没逾规的地方。
这是大礼,千万不能有错。
人数不缺后,学子们开始朝着大军而去。
此刻的大军离长安只有十里路,在那里会合后再入长安。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无功先生坐在微言楼上目送孩子们远去。
先生们没有去给孩子们送行,独属他们的荣耀时刻,自己这老头子去凑什么热闹?
显得自己不一般?
“上一次独自把你派往辽东你做的很好,但上一次也就给你长了勋位,说说吧这次想要什么官职?”
在大营内,李二看着颜白笑道:
“兵部尚书?或者是独领一卫?”
颜白最烦的就是这点,明知道自己选什么都是错,李二还非要问问。
尚书肯定不用想,自己当了尚书那就完蛋。
等李承乾当皇帝,这个尚书之位绝对是要让出来的。
独领一卫也是绝不可能,太子六率的领官就是未来十二卫的主官。
他们是最先的“太子党”,家族荣耀都绑在太子身上。
李二当皇帝都会慢慢的把先前跟着李渊的臣子慢慢清退朝野。
李承乾上位其实也是一样,他也会如此。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如此。
“陛下给什么臣就要什么,不给也无妨,臣倒不是很喜欢做官,若不是被书院困住,臣倒是希望当个纨绔!”
李二笑了笑,若是别人这么说,他觉得这不一定是真话。
但颜白这么说,李二倒是确信无疑。
因为,这颜白是朝中唯一的一个喊着假期太短的臣子。
说什么元日才放五天假,初四就要去衙门做事太残忍,官员如牛马,当值太累,腰都要断了。
屁话一大堆。
每次上朝打瞌睡,一听散朝二字精神百倍,往皇城外跑得比狗还快。
人家臣子离开还一步三回头。
更有甚者会躬着身子来问自己问题,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这个皇帝身边。
这个颜白从未有过。
李二算是发现了,只要有吃有喝的,颜白就能不踏入长安一步。
李二越想越气,他觉得自己的好孩儿李恪就是被颜白给带坏了。
“自己看吧,三省六部都说朕对你过于优待了!”
剪刀笑着把一封折子递了过来,颜白打开一看。
当前的第一句话就让颜白觉得自己还是得多看书。
“德懋懋官,功懋懋赏……
首赞奇谋,亲率熊罴,搴旗斩将,廓清区夏,忠孝克彰,建官命职,因事纪功,肇锡嘉名,用标茂实。
授兵部侍郎,少府监左监颜白,位琅琊之祖谓,开国之郡公,正二品,食邑二千户,加赐金戟、着鷩冕之服……”
(ps: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出自《尚书·商书·仲虺之诰》,授勋的开头惯用的一句话,类似格式那样。
圣旨的第一句“奉天承运”确实是存在的,但其使用始于明朝,由明太祖朱元璋开始使用。?)
见颜白皱着眉头在那里断句,李二没好气道:
“别断句了,我听的头疼,琅琊郡公,今后上朝可不要打瞌睡了,这次你的位置靠前,朕能看的到呢!”
颜白报以苦笑。
李二的这句话说得很对,这次是真的能看见了。
在大唐,那真是各种国公亲王满地走,勋贵多如狗。
一个县公在大唐真的不算什么,一个县男还只能坐在门槛边呢。
郡公之位,才算是勉强的进入了大唐勋贵的核心层,能站到国公的后面了。
如今能上朝的国公不多了。
逝去了一部分,老的待在家吃丹药的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在朝堂打瞌睡,
“谢陛下!”
李二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觉得颜白的这声谢还算是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