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服侍我爷躺下后,给他号了脉。达,不能让我爷再这样辛苦下去咧!”
养父突然语塞,鹿凡趁机倾泻了自己的心思。
“你胡说啥?咱爷身体硬棒着呢!”
元元出声,抢辩了起来。
“你给看过?还是你有啥方子?”
鹿凡瞪眼看了过去。
“都……,都知道你能耐,行了吧。”
多年已经少有的气势,让元元瞬间的萎了下去。
“凡凡,你可别吓唬你妈,你爷……,我每天都伺候的好好滴,鸡蛋、牛奶啥的就从来不敢断过。”
养母心焦的扯着衣袖问。
“也不是说他身体有啥大毛病,我爷自己就是医生,这方面肯定能把自己盯端好好的。可我爷……,毕竟……岁数到了这个年纪咧。用咱农村的话来说,已经开始“熬油”咧……”
鹿凡缓和了语气,如实相告。
“那你说,还能有啥办法?你能给你爷看一下不?”
养父跟着追问。
“这年龄,都不敢大补咧。能做的也只有慢慢调养,最好定期的在去城里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我现在在秦州上班,这事情我来安排。”
鹿凡回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很严重是不是?不至于家里的诊所都得收摊吧!我刚进了一批药材,压咧几十万呢!”
元元也似乎突然很重视的认真问询起鹿凡来。鹿凡心中恼怒,本来懒得回答他的问题的。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养父母两人也在同样期待的候着自己的答案。
“现在就停手,我爷可能还能活个两、三年。”
鹿凡艰难吐出,瞬间泪盈,已完全不顾惜自己的年龄和身份。
悲情开始蔓延,但都选择了无语……
鹿凡待着难受,起身了。
“达、妈,那我先去我三哥那里走一趟,说完事情我就回来。今黑……,我就不走咧,陪我爷住一晚上。”
“好,好!那咱黑咧吃啥?你给妈说!”
“啥都行,我不挑口……”
鹿三才,鹿凡族中得三哥,村子里已经做了近两届的村委会主任。
“三才”,中医经外穴名。涌泉主精、璇玑主神、百会主气,故称三才。
思前想后,鹿凡还是大包小包的提着礼品,“明目张胆”的上门了。别人即使有话说,在讲究族群的秦中农村,对方也首先是自己的三哥。
一箱牛奶,一袋旺旺大礼包,两瓶西凤十五年,村里小卖部最好的酒。身为一名医生,鹿凡走礼时是从来不买烟的。
“嫂子,忙着呢。”
三嫂人在院子里洗衣服,鹿凡跨进了门就热情的打招呼。
“呦!妈呀!这得是咱凡凡?”
嫂子起身,甩着手上的水珠,仔细的端详。
“三嫂,是我。是不是也老的都不成啥咧?”
鹿凡自嘲的笑着承认。
“还精神的太太呢!你城里人会收拾,嫂子才没敢乱认呢。你哥在屋里头呢,我给你叫。”
“我自己进,嫂子你先忙。欸!今年这柿子长的繁很么!”
鹿凡阻挡,顺便夸了一句墙边的柿子树。
鹿三才已经闻声出了屋门。
“三哥,看你跟我嫂子身体都美的很么。”
“碎饼干给娃留着,其他东西等会儿都给咱爷提回去!你来上门,倒弄球的这些排场干啥!”
奉承的话,人家没接,还反倒出声训斥了。
鹿凡更不计较,笑呵呵的往屋里进。
“让你嫂子给整点饭。”
“刚吃了三碗哨子面呢。”
“那说好,黑咧在这边吃!”
鹿凡先点头。人被领到了沙发前。
“媳妇跟娃没回来?”
三哥语气瞬间缓和的问。
“娃还上课呢,都没跟着来。咱成成呢,周末还忙着?”
鹿凡虚掩的回应。
“人家现在自由的,跟媳妇把娃往屋里一撇,进城逛开元去咧。听你达说,这现在也回秦州,当教授咧?早该这样么,离咱屋里也近,随时的就回来咧。”
“还算不上啥教授呢,……充其量是副的。”
鹿凡难为情的解释。
“有啥区别么?那也是因为咱年龄没到么。你达给你都说咧?”
对方终于拐到了正题,鹿凡点头。
“那你给哥说,你自己有啥想法?”
三哥很坦诚的问。
“三哥,我过来主要还是想跟你先商量一下。这事……,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思想准备,啥主意都还没有呢。”
鹿凡也如实相告。
“凡凡,你给哥说,你自己是不是还有啥心理负担?”
鹿凡点头。
“我达说他打算用老庄子换呢。这我……,哪怕老庄子那边全倒塌、没人收拾,那也都应该是人家元元的。我要是拿了,算个啥么?”
鹿凡吐出了自己的深隐顾虑。
三哥眼盯着鹿凡,直到他说完。
“就这?他两口子要还是不声不吭,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羞的出不了门!
你在咱村长大,看他谁敢把你当外人?这事你不管!你哥手上现在还有这权利呢,城里落咧户口的回来拿庄子也不是你一个人,我给你单独立户!你就说,跟你达商量后看上那块地方咧。”
三哥豪爽的跟鹿凡说道。
“哥……,我跟我达还没商量这事情呢。要按照我的想法……,南边坡楞子边上就挺好。”
“凡……!人家可都是抢北边靠公路的地呢,你可想好!”
“就南边坡楞子上咧,没啥考虑的!”
鹿凡坚定的点头肯定……
鹿凡进自己家门时,天色已经麻麻黑。
趁热打铁的跟三哥一起,在村南头的麦场上圈地画了线,鹿凡成了村里最南一排第一户人家。三哥自己都有点难为情,赞助费只收了一万五。
爷爷就在中厅的沙发上候着,见了鹿凡进门,露出了笑脸。
“爷,我今黑跟您一个被窝。”
“好,好!你妈都给咱把新被褥换好咧。先吃饭,吃毕咧咱就早点收拾……”
老爷子很开心,很激动的回应。即使爷孙俩已经并排的躺到了床上,这份开心、激动还是那么鲜明的洋溢在老人脸上。
“爷,我离婚咧,桐桐跟着我。”
鹿凡到了这个家,第一次吐露了真实心声。
“我娃命硬,会越来越好的,爷给你算过。”
老人明显的过了很久才回过味来。
“爷,我今天把庄子挑好咧,村南头坡楞子上。咱村是阳坡,坡底下就是鲸鱼沟,空气好,也清净。盖好后,你跟我住。”
“好!还是我娃有眼光,南边风水好,将来咱俩也“住”的近。我娃你在城里好好搞事业,爷也都能看到……”
鹿凡极力掩饰的哀伤心情再也无法控制……
“爷这一辈子活的够精彩咧,也早都够本咧!难过啥,生老病死你自己见得还少?”
老爷子反向的安慰起鹿凡来。
“下个月我安排好,刚好也来暖气咧,爷你跟我进城,咱好好检查一下。”
“好……,爷听我娃滴。凡,葛镇那边爷现在走不动咧,你要有时间多去跑跑。
你碎着时候穿的罩衣、绒线裤爷都给你在柜子里拾着呢。你当时是拿红腰带绑在推车车里头,跟着水划下来的。要不我咋说俺娃命硬呢,多亏了那辆木头车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