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凡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管老孙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心还是坏心,他今天透露出的这个事儿,鹿凡此前还是真没听人说过的。
他自己从来不关心;偶尔遇到的知道这件事情的熟人朋友,为避免尴尬也从来在他面前不主动提说。
“孙主任,这个人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我不关注,也不愿意去听。”
鹿凡再次明确表了态。
老孙一愣,旋即又笑了。
“鹿凡呀,你再孙主任、孙主任的叫,咱这饭就真的没办法吃了。
老哥我都不说只是在善意提醒你这样矫情的话了。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越是逃避就越证明你在乎。
有这种态度不好,反倒会招致更多人背地里看笑话咱都不说,这样日子久了,对你自己心态的累计影响才是最致命的。老哥我最熟悉你的性格,背负着压力继续往前走,我就生怕你有接不住的一天。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个宣泄的出口,什么时候真的不计较了,在你眼中他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的时候,你才能算是真正的已经走出来了。
老哥和你说,总比其他人要更体谅你的多……”
人生步履坎坷,心境无关雨晴,才华横溢的人往往又都是内心孤傲自尊的。他甚至宁愿享受独处时的孤芳自赏,也不愿面临曝之于众后的任人评说。
但鹿凡仍有自己更成熟出色的一面,他谦虚的总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当然前提是内心已经经过筛选,认定是对自己有益的。
话题已经被老孙破开说到了这一步,鹿凡最起码不愿意自己继续当个睁眼瞎下去。
鹿凡点头了。
老孙开心的后仰靠到了椅背上,随后又手脚并用,拉拽着座椅桌对面的鹿凡更接近了。
鹿凡可不愿意话题继续被对方主导,先声夺人的提问了。
“孙哥您现在是他的主治大夫吧?”
老孙一愣,猝不及防,但随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眼下有什么困境?病情还在持续恶化吗?如果真评估出咱们医院条件不允许,有没有建议……家属联系转院?”
得到对方承认后,鹿凡更是不给任何喘息机会,连续发问。
“这个……,病人家属已经直接把费用续到今年年底了,人家自己没有提转院的事情,说是尝试着联系过几家医院,都不愿意接受。
病人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抑制癌细胞扩圈的药物和维持大脑营养的药物有冲突。”
“癌细胞?!这怎么还有这回事儿?病人家属此前知道吗?”
鹿凡假装异常吃惊的问,其实这个结论自己在离职时最后一次登录院内系统时就早有知晓。
“病人家属……,起初是不愿意相信的,但事实就是事实,她现在也只要求咱们能尽量维持住病人的性命就可以了。”
孙主任说完,看向了鹿凡,眼神中很明显的带上了“也替鹿凡开心的”亮光。
鹿凡简单的点了点头。
“那孙主任,这种病案我可能就给不出您任何建议了,紧紧抓住呼吸科一块儿会诊呗。是肺癌吗?我是凭自己的经验,从您说的药物有冲突推断出来的。”
鹿凡差点说漏了嘴,又很急智的立马圆了回来了。
孙主任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鹿凡谦虚的虚掩摇头。
“鹿凡你知道的,虽然说像他这种情况随时有风险都是很正常的。但问题眼下是我把这“万年脏”已经接下来了,真出了大的意外,人突然没了,没有人到时候会公正的说这隐患是刘军从一开始就给埋上的呀!”
孙主任又出声感慨道。
鹿凡用同情、理解的眼神看向了对方。
“多和病人家属沟通吧,争取得到她们的理解,到时候……,可能麻烦就会少点。”
鹿凡相当于隐晦的已经给卢建军判了“死刑”。
“家属……,已经很少的露面了。”
孙主任确认了一眼鹿凡的表情,随后才继续说。
“上一回过来还是大半个月以前,领着他女儿,哦,不是咱桐桐,我说的是男的的女儿。
那次可把孩子给吓坏了,那么小的年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呀。我们有护士建议最好把孩子先带出去。
她……,怎么说来着?对了,好像是说啥说不定这么刺激一下人反而有可能就突然醒了呢。
人家不知道从哪学到的理论,反正从科学角度咱们还真没办法反驳。”
孙主任又无奈的说,继续偷偷观察着鹿凡的表情。
鹿凡的表情与此同时的的确严厉了下来,不是因为对“病人家属”的这一番操作有什么不快的郁结,而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做对那个孩子有些过于残忍。
“那患者就没有其他的亲属吗?也不见干预一下。”
鹿凡避而不谈,又继续按照自己得思路提问着。
“没有!朋友倒是来过几个,自称是亲属的却还真没有。咱也不知道是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还是病人的身世就是这样。
说难听点……,唉!算了,不说了。”
孙主任欲言又止,鹿凡大概猜测应该是“孤儿寡母”或者类似的感慨吧。
“那么有名头的一个人,应该是没人有本事能把这个事情像秘密一样隐藏到无人能知的。就即便是为了显而易见的经济利益,如果还有亲属不在,那不早就扑过来了?”
鹿凡但凭本心发出了合理猜测。
“对对,我倒不是再说秦……,那谁是在费尽心思的隐瞒,你说的这些我也能猜到的。
对了!我这儿还突然的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呢!”
孙主任慌张改口,又找话题把刚才的话题打岔了过去。
鹿凡果然“上钩”,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孙主任却又刻意放缓了语气,满怀小心的继续说:
“鹿凡你当时是已经跳出了火坑,没有收到这件事情的任何骚扰。当时手术以后,上头的电话呀,是一天好几个的打,表示关心还不够,就咱们俩当时救的那位就更是关注到自己都还在住院,却狠不得就让自己的秘书住在卢总的病房外头。
可到了后来,这群人又都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间都散了。
从他们日常关注的点上我去分析,竟然发现人家其实反倒是唯恐那卢总突然醒来了似的。
你说这里头是不是透着些诡异呀?
嗨!咱哥俩好不容易聚一块儿,总是说这些干嘛呢?反正她人都管不着咱秦都得事儿了。
救了她的命,咱也没落到多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