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一张平平板板冷冷淡淡的脸,居然被气红了,眼睛里也射出了怒火,就好像煤球已经被点着。
但是,叶笙还是要气她:“其实我并不怪你,你虽然一直在跟我大吼大叫,乱发脾气,我也可以原谅你。”
他的声音里,真的好像充满了谅解与同情:“因为我知道,一个女人到了你这样的年纪还嫁不出去,火气总是难免特别大的。”
但是,叶笙一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这是某些女人的禁忌话题,就算这是事实,他也实在不应该揭别人伤疤的。
而且,他很快就吃到了苦头。此时,如果他的反应稍微慢一点,或许这句话就是他这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把一尺三寸长的短刀,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心脏!
这把刀来得真快,甚至比叶笙想象中还要快得多。
那个已经被叶笙气得半死的女人,本来一直都站在丈余外的花径上,忽然间就飚到了叶笙面前,手里多出一把刀,刀锋倏地到了他的心口。
她用刀的手法不但快,而且怪,出手的部位也非常诡异奇特。
这一刀实在很少有人躲得过,所以叶笙根本连躲都没有躲,只不过伸出两根手指来,轻轻一夹,就将刀锋夹住了。
这个用刀的女人,明明看到她手里的刀已将刺入叶笙的心脏,可是这一刀偏偏刺不出去了,就好像忽然刺进了一块石头,然后被卡住。
她对自己的刀法和速度一向极有信心,这一刀本来是不会失手的,但她永远也想不到,她这一刀能被人用两根手指夹住,而且是在一刹那间就被人夹住。
她的脸变成苍白色,用力抽刀,却抽不出来。她用力往前刺,也刺不进分毫。这把原本属于她的刀,简直就好像在叶笙的手指里生了根。
她用脚去踢,踢的时候肩不动,眼不瞬,踢前毫无征兆,用的居然是极难练成的“无影脚”。
于是,她的脚立刻就到了叶笙的手里。她是天足,没有缠脚,穿的是一双皮肤一样轻软的软缎绣鞋,如果被一个人紧紧握在手里,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赤着脚一样。
于是,她苍白的脸又变成粉红色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好像有点急促起来。
叶笙忽然觉得,她没有刚才那么难看,那么讨厌了,甚至已开始觉得她有一点妩媚,有一点动人。
只可惜,她的口气还是凶巴巴的:“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
“你为什么要抓住我的脚?”
“因为你要踢我。”
“你放开!”
“我可不想被你一脚踢死。”
旁边那个老掉牙的老太婆,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就好像在看戏一样。
叶笙本来以为她是个哑巴,想不到这时她忽然笑眯眯地问他:“你不放开她的脚,难道你想就这样把她的脚握在手里,握一辈子?”
女子那粉红色的脸更红了,心跳得更快,本来不好看的人竟然越来越好看。
就在这时,花木深处的小屋里,忽然有人说:“宫萍,你不要再跟叶公子胡闹了,还是快请他进来吧!”
说话的声音不但高贵优雅,而且温柔甜蜜,说话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已可想而知。
叶笙的脸仿佛也有点红了,毕竟把一个大姑娘的脚紧紧地捉在手里,不管在什么情形下,都不是个君子应该做出来的事。
那个没有牙的老太婆,偏偏又在这时候笑眯眯地对他说:“小伙子,如果我是你,我是绝不会松手的。我敢保证,只要你的手一松开,你的肚子马上就会被人踢一脚。”
“谢谢提醒。”叶笙微微一笑,还是松开了手。
对他来说,肚子上被人踢一脚,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踢上个七八脚也不会死;但是被一个高贵优雅温柔的女人看不起,那才会死人。
老太婆看着他,笑眼旁的皱纹更深:“叶笙,你果然不是东西,现在连我这个已经老得快瞎了眼的老太婆,都看出来了。”
不过,宫萍并没有把她的脚踢到叶笙的肚子上去,而且仿佛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往前走,替他带路。
叶笙就在后面跟着,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个伪装成紫衣老妪来刺杀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宫萍的女子。
但是,那个男刺客,似乎并不在这里。
而牛肉汤请来保护他的大鼓和绣花鞋,一直没出现过。他们是死了呢,还是要杀叶笙的人实在太多,他们忙着赶苍蝇,所以没空过来?
不管怎么样,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叶笙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一种女人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块棺材板在移动一样;另外一种女人走起路来,腰肢扭动得就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鲜花。
宫萍明明是属于第二种的,却偏偏要控制着自己,故意做出很死板的样子来,决不让自己腰肢以下的部分有一点摆动,绝不让跟在她后面走的叶笙看见。
只可惜一个人的体态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掩饰不了的,无论任何人都没有法子把一块棺材板变成一朵花,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一朵花变得像是一块棺材板。
这种眼福,使得跟在她身后的叶笙愉快极了。自从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镇后,他的心情从未如此愉快过。
可是,等到叶笙看见此间主人的时候,感觉却比真的被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脚还难受。
屋子里没有花,也没有燃香,却带着一种深山中树木刚刚被锯开时那种特有的清馨芬芳。一个穿着一件紫罗兰长袍的女人,背对着门,站在一幅“秋狩行猎图”前。
画上画的是一位王者,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上,弓在手,箭在壶,鹰在肩,扈从在马后追随呐喊,猎犬在马旁跳跃吼叫。
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王者的意气风发,流动在纸上,但看画人的身子却单薄如纸。
这两个人,一个人在画中,一个人在梦中。旧梦如烟,缠绵如昨,情仇纠结,爱恨交并,画中人纵能忘怀,却叫看画的人怎生奈何?
叶笙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打搅她的,却又偏偏忍不住想见她一面。这种感觉,使得他恨不得重重地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不过,等到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叶笙心里只有一种感觉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只不折不扣的傻鸟。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头发依旧乌黑光亮,身材也保持得很好,风姿还是那么高贵优雅,但年华早已逝去多时。
她的年纪,已经足够做叶笙的母亲。像她这样的女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把她和一件凶杀案联想到一起的。
杀死公孙胜,并且囚禁他的灵魂之人,绝对不会是她!
但是,叶笙竟然糊里糊涂的就闯到这里来,而且一定要见她,如果见不到好像就会死一样。
现在,叶笙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