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群豪都在瞧着一笑佛与叶笙,要瞧瞧一笑佛究竟是能将叶笙怎样,还是碰个大钉子,自讨没趣。
哪知一笑佛还未开口,突然间远处传来一连串惨呼,一声接着一声,有远有近,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竟似就在这客栈房舍之间。呼声凄厉刺耳,听得人毛骨悚然。
群豪都是面色大变,只听到寒风吹窗,呼声刺耳。
一笑佛飞步掠到窗前,一手震开窗户,一阵狂风带着雪花卷入,仅剩的几盏灯火,在狂风中一齐熄灭。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冷月照孤冢,贪心莫妄动,一入沁阳城,必死此城中……”
歌声凄厉,飘飘渺渺,若有若无,这无边的酷寒与黑暗中,似乎正有个索命的幽魂,正在狞笑着长歌,随歌而舞。
群豪只觉血液都似已凝固,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笑佛厉喝道:“追!”
接着黑暗中便响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无数修长人影穿窗而出。
一笑佛当先飞掠,全力而奔,但闻“嗖嗖嗖”几声,似乎有三四条人影,自他身侧飞过,抢在前面。
月黑风高,雪花扑面,一笑佛也瞧不清他们的身影,但见这几条人影三五个起落后,突然顿住脚步,一齐低头望去,似已发现了什么。
一笑佛掠到近前,才瞧出这三条人影,正是叶笙与一对形貌奇特的夫妻。
这一对夫妻,男的熊肩猿腰,筋骨强健,看去满身都是劲力,但双颧高耸,嘴角直似已裂到耳根,面貌十分怕人。
那女的身材婀娜,乌发堆云,侧面望去,当真是风姿绰约,貌美如花,但是若与她面面相对,只见那芙蓉粉脸上,当中竟有一条长达七寸的刀疤,由发际穿眉心,斜斜划到嘴角。
她生得如果极丑陋,再加这道刀疤,也未见如何,但在这张俏生生的清水脸上,骤然多了这条刀疤,却不知平添了几许幽秘恐怖之意。
大汉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子,却是天真活泼,美丽可爱。圆圆的小脸,生着圆圆的大眼睛,到处四下乱转,也不怕生。
此时,面前的雪地上竟然倒卧着八具尸身,都是刚才从厅堂中走出的武林豪士。这些人身形扭曲,东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袭而死,连反抗都未及反抗。
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一笑佛也只是穿了一件及膝僧袍,犊鼻短裤,敞开了衣襟,露出满身肥肉,每走一步路,肥肉就是一阵颤抖,显然不怕冷。
但是,看到这些尸身,他还是忍不住骇然道:“是谁下的手?好快的手脚!”
能在刹那间将八个武林豪士一齐杀死,无论那人用的是何方法,这份身手就已骇人听闻。
突然,尸身中有人轻轻呻吟一声。
那大汉手里抱着的小女孩,立即拍掌欢呼:“还有个人没有死!”
叶笙立即将那人扶抱起来,右掌抵住他的后心,一股真气自掌心逼了过去。
那人本已上气难接下气,此刻突然有了生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心窝,道:“箭……冷箭……”
叶笙沉声道:“什么箭?哪里来的?”
那人道:“是……”身子突然一阵痉挛,再也说不出话来,伸手一触,由头至脚,都已冰冷,纵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常人身死之后,纵在风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会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浑身冰凉,实是大违常理之事。
叶笙双眉紧皱,默然半晌,道:“谁有火?”
这时群豪大都已赶来,立刻有数人燃起了火折子。
飘摇惨黯的火光中,只见这人满面惊骇,双睛怒凸,面容竟已变为黑色,而且浮肿不堪,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群豪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只听子午催魂莫希颤声道:“毒,好厉害的毒药暗器……”
一笑佛俯下身子,双手一分,撕开那人的衣襟,只见他全身肌肤都已黑肿,当胸一处伤口是箭镞般大小,汩汩流着黑水,也分不出是血,还是脓,但伤口里竟然空无一物,怎么也寻不出任何暗器。
再看其他几具尸身,也是一般无二,人人都是被一种绝毒暗器所伤,但暗器却是踪影不见。
群豪面面相觑,哪有一人说得出话?
寒风呼啸之中,突然响起一连串“喀喀”轻响,也不知道谁的牙齿在打战。别人听了这声音,身子不禁簌簌颤抖起来。
一笑佛倒抽了一口凉气,沉声道:“各位可瞧得出,这些人是被哪一种暗器所伤?”
叶笙淡声道:“瞧这伤口,似是箭创。”
莫希嘶声道:“箭?!箭在哪里?”
一笑佛沉吟道:“若说那暗中施发冷箭之人,将这些人杀了后,又将箭拔走,这实在是有些不近情理,但若非如此,箭到哪里去了?”
突然间,那凄厉的歌声,又自寒风中传过来:“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燃灯寻白羽,化入碧血中……”
一笑佛大喝一声:“追!”
但歌声缥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谁也摸不清是何方向,却教人如何追法?一笑佛闻声立起,也只有呆呆愣在那里。
突听“哇”的一声,那绿衫女孩放声哭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远处,颤声道:“鬼……鬼……那边有个鬼,一晃就不见了!”
那大汉柔声道:“亭亭,莫怕,世上哪里有鬼?”但他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她小手指瞧过去,但见夜色沉沉,风卷残花。
群豪虽也是什么都没瞧见,却只觉得那黑暗中,真似有个无形无影的“死神”,手持长弓,在狂风中随着落花飞舞,乘人不备,便“嗖”的一箭射来。
但是,等别人燃灯去寻长箭时,长箭却已化入碧血,寻不着了。
一笑佛突然仰天狂笑:“这些装神弄鬼的歹徒,最多不过只能吓吓小孩子,洒家却不信这个邪!走,有种的咱们就追过去,捣出他老巢,瞧瞧他究竟是什么变的!”
人群中有个叫王二麻子的汉子,悠悠道:“若是不敢去的,不如就陪这位小妹妹,一齐回客栈吧,免得也被吓哭了。”
他话说得尖刻,但别人充耳不闻,不等他将话说完,便有几人溜了。
那大汉将他女儿亭亭交给妻子,沉声道:“你带着她回去,我去追。”
疤面美妇摇头道:“你带她回去,我去追。”
那大汉跺脚道:“咳!……你怎地……”
亭亭突然又放声大哭起来:“我要爹爹、妈妈都陪着我……”
那大汉长吁短叹,百般劝慰,亭亭却是不肯放他走。他平日本是性如烈火,但见了这小女儿,却半点也发作不出。
叶笙淡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追人事小,吓了这位小妹妹,就不好了,那当真是任何收获都万万补偿不来的。”
大汉和疤面美妇同时瞄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
亭亭笑道:“还是这……这位叔好……”
疤面美妇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咱们回去吧……”
忽又瞪了王二麻子一眼,冷冷道:“若有谁以为咱们害怕……哼哼!”
玉手一拂,不知怎的已将王二麻子掌中的旱烟袋夺了过来,一折为二,抛在地上,随即携着她丈夫的手腕,扬长而去,竟连瞧也未瞧王二麻子一眼。
王二麻子走南闯北数十年,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拿在手里的烟袋,竟然会莫名其妙地被人夺走。
一时之间,他呆呆愣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瞧着这夫妻带着孩子远去,连脾气都发作不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