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蝎子自然是识货的,腰肢一扭,长袖飞舞,人已到了孙驼子面前,面上带着媚笑,眼睛里也带着媚笑。
她媚笑着道:“你不但眼光高,武功也高,只要你说一声,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
孙驼子厉声道:“你去死吧!”
蓝蝎子媚眼如丝,轻轻道:“我要死,也得死在你的怀里!”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女人,看着她的媚笑,听着她的腻语,就算不意乱情迷,想入非非,也难免要有些心猿意马,手下也就难免要留三分情。
但你留情,她却不留情,所以十年来,已不知有多少男人死在她手下。
只可惜,她今天遇见的是孙驼子。孙驼子看到女人,就好像掉了牙的老太婆看到五香蚕豆一样,一点兴趣也没有,怒叱一声,铁爪又已击出。
蓝蝎子长袖一卷,后退了几步,道:“等一等。”
孙驼子再次撤招,道:“还等什么?”
蓝蝎子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就算一定要逼我出手,先看看我用的兵刃也不迟呀。”
她的话还未说完,袖中已有一道蓝晶晶、碧森森的寒光飞出,宛如闪电般斜划孙驼子面目。
孙驼子大喝一声,铁爪迎向蓝光,抓了过去!
他与人交手,素来喜欢速战速决,所以他虽然知道蓝蝎子用的必是一件极奇特的外门兵器,但仗着自己苦练四十年的大鹰爪力,想在一招间便夺下她的兵刃,令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一抓,更是威不可当!
对方用的兵刃纵然锐利,纵然能割破他的手,但兵刃还是要被他夺下。
孙驼子对自己这出手一抓,素来自信得很。只不过,他的自信也许太强了些。
孙小红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全没有出手的意思。但她的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过蓝蝎子的衣袖。
她的眼睛快得很,那道青蓝色的寒光一飞出,她已看清楚了。
她从未看过如此奇异的兵刃。
那看来就像是一只放大了十几倍的蝎子毒尾,长长的,弯弯的,似软实硬,又可以随意曲折。最可怕的是,这兵刃由头到尾,都带着钩子般的倒刺。
孙小红自然也对她二叔的大鹰爪力很有信心,但她也知道,只要他的手一抓着蓝蝎子的兵刃,也难免要被这只专吃男人的毒蝎子吃下去!
蓝蝎子的出手固然快,孙驼子的出手也快。
孙小红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拦阻,也来不及了。她想不到她二叔抹了十四年的桌子后,脾气还如此暴烈!
她却不知道,孙驼子正因为已忍了十四年,脾气早已憋不住了,所以此刻一有机会出手,就不顾一切,想一击得手!
孙小红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的动作,竟然比她的声音还快,她惊呼之声刚发出,这只手就已半途抓住了蓝蝎子的手腕。
只听“喀嚓”一声,“当”的一响,蓝光落地。
蓝光落地时,蓝蝎子已退出一丈外。她退得太仓猝,也太快,竟“砰”的撞在墙上。
然后所有的一切声音,所有的一切动作,就全都停顿了下来,屋子里突然变得死一般静寂,连空气都仿佛已凝结。
每个人都石像般怔住了,都吃惊地望着只这手。
蓝蝎子眼睛里不但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恐惧痛苦……她的手腕,已被折断了!
这只令人吃惊,令人恐惧的手,终于缩了回去。它伸出时虽快,缩回时却很慢。然后,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却正是那已烂醉如泥的叶笙!
孙小红又惊又喜,失声道:“原来你没有醉……”
叶笙淡淡地笑了笑:“我的心情虽然不好,体力虽然不支,酒量却一向不错。”
孙小红瞪着他,一双动人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也不知是惊奇,是欢喜,是佩服,还是失望。
她毕竟还是没有灌醉叶笙。
蓝蝎子眼睛里的媚态,却早已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惊慌和恐惧。因为此时叶笙的手里,已多了一把刀……寒冰飞刀!
寒冰飞刀纵未出手,也足已令人恐惧。寒冰飞刀最可怕的时候,也就是它还未出手的时候。因为它出手之后,对方就已不知道什么叫可怕了。
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
屋子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这沉重的呼吸,却比完全静寂还令人觉得静寂,简直静寂得令人窒息,令人受不了,令人要发疯!
蓝蝎子额上的冷汗不停流下来,一粒比一粒大……她全身都在颤抖着,忽然大叫起来:“你飞刀为何还不出手?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叶笙缓缓道:“你肯不顾一切来为伊哭复仇,总算对他还有真情……他死了,你自然很痛苦……很痛苦……”
他凝注着手里的刀锋,黯然道:“我很了解这种痛苦!很了解……我只希望你明白,这种痛苦,绝不是杀人就能减轻的,你无论杀多少人,也不能将这种痛苦减轻半分。”
寒光一闪,寒冰飞刀突然出手。只听“当”的一声,雪亮的刀已钉在蓝蝎子身旁的门楣上。
叶笙挥手道:“你走吧。”
蓝蝎子呆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问道:“那么,这种痛苦,要怎样才能减轻呢?”
叶笙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想到另一个人能代替他时,这种痛苦就能减轻了……我只希望,你能找得到。”
蓝蝎子呆呆望着他,目中突然流下了眼泪……
孙小红也在痴痴地望着叶笙。迄今为止,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几乎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她盯着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
蓝蝎子已走了,是带着眼泪走的。
………………
叶笙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没杀她……”
孙小红没有说话。
孙驼子一直低头望着地上那件奇异的兵刃,也没有说话。
叶笙缓缓接道:“因为我一向总认为,一个人若还有泪可流,就不该死。”
孙小红忽也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你不杀她,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只奇怪,你明明没有醉,为何要装醉呢?”
叶笙微笑道:“你也是喝酒的人,总该知道装醉比真醉有趣多了。若是真的烂醉如泥,非但当时无趣,第二天头疼起来,更要人的命。”
孙小红嫣然一笑:“有道理。”
“但只要是喝酒的人,就没有永远不醉的,你若真想灌醉我,以后的机会还多得很。”
孙小红轻轻叹了口气,眨着眼道:“可是我自己心里明白,这次我既已错过机会,以后只怕就再也休想灌醉你了。”
叶笙失笑道:“其实我……”
他的话还未说出,突见孙驼子大步走到柜台后,攫起一坛酒,一掌拍开泥封,仰起脖子就往嘴里倒。
他也不知灌了多少,孙小红才总算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坛子,跺脚道:“人家宁可装醉也不愿被人灌醉,二叔你为何要自己灌醉自己呢?”
孙驼子倒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眼睛已发直,喃喃道:“一醉解千愁,我还是醉了的好……醉了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