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宫主柔声道:“你可知道,你们身旁的是什么……那是一幅画,一幅刺绣,上面绣着青的山,白的云,绿的水。”
独孤伤冷笑道:“这难道也是神针杜七娘的手笔?”
幽灵宫主笑道:“不错!这的确是神针杜七娘亲手绣的,这可以说是她杰作中的杰作。但,你可知道这是用什么绣的?”笑声又变了。
她狞笑着道:“这是以白骨为针,以发丝和青筋为线,绣在一张人皮上。整整的一张人皮,就像缎子般光滑,本来是属于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少女的……就像周莹莹那么美丽,我剥下她的皮,只因为她不听我的话。”
独孤伤狂笑道:“你这是想骇我?你以为抽筋剥皮的事,老子没做过?”
幽灵宫主道:“你自然是做过的,但你可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一个人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下来……”
独孤伤狞笑道:“法子多得很,你可要试试?”
幽灵宫主笑道:“法子固然多,但若要使这张皮完美得没有一丝损伤,那却也是一件艺术,你只怕是不懂的。”
“老子只懂剥皮,不懂艺术。”
“你可愿听听么?”
“哼,你爱说不说。”
“我先将她的身子大半埋在土中,然后,再在她头上剥条缝,将水银一滴一滴地倒进去。”
幽灵宫主轻轻接道:“这时候,她的身子就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嘴被塞住,身子就像蛇一般往上挤,往上挤……但她的皮却已被黏在土上,她的身子就像是个肉球似的挤了出来。告诉你,那白色的肉球到了地上,还会跑哩……”
独孤伤全身都抖了起来,嘶声大喝:“住口!住口!!”
幽灵宫主柔声道:“这你不愿意听么?你害怕了么?”
独孤伤道:“你……你这恶魔,你是人么?”
幽灵宫主银铃般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人……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就是将一壶滚水,倒在那肉球上。”
独孤伤宛如野兽般嘶声狂吼起来,就好像这壶滚水是淋在他身上似的!
他咬紧了牙,狂吼道:“我……和你拼了。”
幽灵宫主冷冷叱道:“站住,莫要动,一动也莫要动。你可知道,你前面是什么?”
这语声就像是利刃,像是箭——毒箭。
独孤伤身子一震,竟真的停住了脚步。
幽灵宫主柔声道:“就在你的前面,有个池塘,却不是你幼年时,家园前那浮着红莲绿荷,还游着白鹅的池塘……这池塘比那种池塘,要有趣多了。”
她突然咯咯诡笑起来:“这是血的池塘,塘里没有水,只有血;没有绿荷红莲,也没有白鹅。飘浮在这池塘里的,只是人心、人肝、人肺……也许,还有些刚挖出来的眼睛,刚切下来的鼻子,刚割下来的舌头……”
她尖声接道:“你若一不留心跌下去,那滋味可要比你小时候在池塘里游水时的滋味难受多了,你……你还想往前面走么?”
她的语声千变万化,简直让人弄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纵然明知她说的是假,却又不能不相信她。
独孤伤此刻站着的,明明是和方才同一个地方,但方才听了她那番话,便觉得是女子的闺房;此刻这女于的闺房,又突然变成了人间的鬼狱。
他站在那里,竟真的不敢妄动!
在此刻之前,他实未想到,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
始终没有出声的叶笙,突然笑了起来。刚才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倾听,此刻笑的声音却很大。
幽灵宫主道:“叶笙,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
叶笙淡笑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我不得不佩服。”
“哦?”
“我知道,武林中原本就有不少喜欢装神弄鬼的人,为了要吓人,不惜花费许多工夫,造出些阴森恐怖的地方,还挖空心思,替这些地方想出各种吓人的地名,叫什么‘森罗鬼殿’、什么‘幽灵鬼狱’……”
幽灵宫主笑道:“不错。”
叶笙淡淡道:“但你却和他们不同,你还比他们聪明得多。”
幽灵宫主道:“是么?”
“你只要轻轻几句话,全不费工夫,就比他们花费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建造的地方,还要吓人得多。”
幽灵宫主咯咯笑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假的?”
叶笙笑道:“无论是真是假,都没有什么关系。你总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吓不死的。你若真要我们死,还得耍别的手段。”
幽灵宫主轻轻叹了口气:“我只会吓人,再也没有别的手段了。”
语声未了,四面八方突然响起无数尖锐的风声,向叶笙与独孤伤站着的地方急射过来。
这决不是强弩硬箭,而是无数根小而毒、轻而狠的暗器,纵然在平时也难躲过,又何况是在这绝望的黑暗中!
叶笙与独孤伤立足在这不可知的神秘鬼狱之中,四面是什么,他们全不知道,几乎连动都不敢动。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希望能躲得过?
风声和骤雨,直响了半盏茶时分才停。
叶笙和独孤伤完全没有响动……莫非,已无声无息地死了?
………………
良久良久,幽灵宫主轻唤道:“叶笙!叶笙……”
黑暗中没有应声。
又是良久良久。
另一个女子的语声轻叹道:“这祸害总算除去了。”
幽灵宫主道:“只怕……未必。”
那女子道:“他们绝对躲不过的,何况,我根本没有听见他们身形闪避时的风声。”
幽灵宫主道:“不错,没有风声,但也没有呼声。”
那女子笑道:“像他们那样的人,直到死时,也不肯叫出声音来的。”
幽灵宫主居然幽幽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听来竟然像是真的从她心底深处发出来的。
那女子道:“现在,可以点起灯来瞧瞧了么?”
幽灵宫主道:“再等等……”
黑暗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听不见叶笙与独孤伤的呼吸声。他们停止了呼吸,自然是死了。
幽灵宫主悠悠道:“叶笙,你真的死了么……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但你虽然死了,却比活着的人要舒服得多。”
突然,王怜花的语声远远传来,笑道:“但在下还是宁愿活着。”
幽灵宫主道:“你活着,只因我未要你死。”
王怜花笑道:“自然……在下自然知道,否则家母又怎会送你回来,又怎会将那妖人司徒变的性命交在你手上。”
幽灵宫主冷声道:“你母亲是个聪明人。”
王怜花道:“但在下的嘴也严得很,有关宫主的事,在下一个字也未说出来。虽然在下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姑娘你就是幽灵宫主,但姑娘你不是普通人,在下却是早已知道的,在下也早已知道姑娘你……”
幽灵宫主冷冷道:“住口!你的嘴若不严,此刻还能活着么?”
“是。”
“我杀了叶笙,你母亲不知如何?”
王怜花笑道:“姑娘你竟能下手除去叶笙,家母也必定佩服得很。”
幽灵宫主冷冷道:“为了自己,我是什么人都会杀的。”
王怜花道:“家母早已瞧出了姑娘你的雄才大略,除了姑娘你,又有谁肯受那样的委屈,又有谁能装得那么动人?”
“哼!”
王怜花道:“是以家母才诚心诚意要与姑娘合作,一来自然是要除去那快活王,二来也是为了要和姑娘共分天下。”
“我去中原,本也大半是为了要寻你母亲。我很小的时候,就一心要瞧瞧你母亲是个怎么样的美人,竟能使‘他’遗弃我母亲。”
王怜花干笑道:“昔日之事,姑娘还说什么?反正你我的母亲,都是被‘他’遗弃的人,而你和我本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