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小吃摊。
叶笙耳朵里听的是吕凤先的故事,眼睛里看着的是吕凤先,但心里想到的却是阿飞!
如果阿飞与林仙儿相遇,甚至爱上她,是不是迟早也会受到这同样的打击?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子?
绝对不能让阿飞爱上林仙儿!
一定要尽快解决她!
叶笙对阿飞的感情,一直很奇怪,既像是兄弟,又像是师徒,也像是……父子。这种奇特的深厚的感情,好像冥冥中就已注定。
叶笙本不忍再对吕凤先说什么,但一想到阿飞,他还是不得不对吕凤先说:“你何必还留在这里?”
极度的悲痛后,往往是麻木。
吕凤先似已麻木,茫然道:“不留在这里,到哪里去?”
叶笙道:“回去……回家去。”
吕凤先道:“家?”
“你现在就好像生了场大病,这病只有两种药能治好。”
“两种药?”
“第一种是家,第二种是时间,你只要回家……”
吕凤先忽然大声道:“我不回家。”
叶笙道:“为什么?”
吕凤先道:“因为……因为那已不是我的家了。”
叶笙道:“家就是家,永远都不会变的,这就是家的可贵。”
吕凤先又在发抖,颤声道:“就算永远没有变,我却已变了……我已经不是我。”
叶笙轻叹道:“你若肯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日子,就一定会变回原来的你。”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但身后已有一人缓缓道:“若是没有家的人,这种病,是不是就永远也不会治好?”
轻柔的声音,诱人犯罪的声音。
叶笙还没有回头,吕凤先已跳起来,疯狂地冲了出去,就好像突然见到鬼似的。
叶笙用不着回头,已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当然也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想起了阿飞……因为,阿飞就是没有家的。
叶笙转身,一字字道:“想不到你居然会来……到这种地方来。”
来的当然就是林仙儿,银铃般笑着道:“我的确很少到这种地方来,但我却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得到你,只要能找到你,什么地方我都去。”
她有着天使般的容颜,魔鬼般的身材,却偏偏要让男人堕落,将他们拉进地狱!
叶笙冷冷道:“你本不该来找我的,因为你也许要后悔!”
林仙儿笑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们是老朋友了,既然知道你在这城里,怎么能不来看你?”
她的声音更温柔,慢慢接着道:“你总该知道,我一直都很想你。”
“刚才,你是不是见过阿飞了?”叶笙冷声道,“如果你也像对吕凤先那样对阿飞……”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一向很少说威胁别人的话,因为他根本用不着说。
林仙儿道:“我若像对吕凤先那样,先勾引阿飞,再甩了他,难道你就会杀我?”
叶笙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得。”
林仙儿道:“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劝他不要接近我,我若先离开他,岂非正如你所愿?”
“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只要你离开他,并没有要你毁了他。”
“如果我一定要毁了他呢?”
叶笙霍然转身,盯着她,一字字道:“那么,你就会后悔今天为何要来!”
他神色看来还是很平静,但也不知为什么,林仙儿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压得她几乎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笑,本是她最有把握的一种武器,她只有在面对着上官金虹的时候,才会觉得这种武器并不十分有效。
但现在,她忽然发觉,在叶笙面前也一样。
一个人的信心若消失,笑得就绝不会像平时那么动人了。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你绝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知道。”
叶笙道:“你有把握?”
林仙儿道:“嗯。”
叶笙道:“但我自己却没有把握……有时,我也会做出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来。”
林仙儿道:“可是,你若令我后悔了,你自己一定就要后悔得更厉害。”
叶笙道:“哦?”
林仙儿道:“你若还想再见到阿飞……”
叶笙悚然道:“你……是你将他藏起来的?”
“这个不是重点。”林仙儿得意地笑了,“刚才,是他主动跟我走的,我并没有逼他。我来这里,只是要给你一样东西。”
她递给叶笙的东西,竟然是一封书信。
“XX日,X时,出西城十里,长亭外林下……上官金虹……”
冬天来临的时候,就连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也会被西风吹落。
而这封信的颜色,竟然和枯叶一样,是黄的,却是带着一种死味的黄——黄得没有生命,黄得可怕。
这封信上只写着这十几个字,简单、明白,也正如上官金虹杀人的方法一样,绝没有废话。
后天,老地方,上官金虹与叶笙,最后一战!
………………
此时,看到叶笙脸上的表情,林仙儿似乎又恢复了自信,嫣然笑道:“这世上,也许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带你去找他,也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他……我既然能毁他,就能救他!”
直到这时,叶笙的脸色才变了。
因为他知道,这次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她说谎的时候固然很可怕,说真话的时候却更可怕。因为像她这种人,若不是为了要求更高的代价,就绝不会说真话。
叶笙轻轻地磨擦着自己的手指,觉得指尖已有些发冷。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吁了口气:“好,你要的是什么,说出来吧。”
林仙儿脉脉地瞧着他,不说话。
叶笙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仙儿忽又笑了,柔声道:“我想要的东西一直很多,可是现在……我却只想多瞧你几眼。”
她咬着嘴唇,吃吃笑道:“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你发怒,我一直在想,叶笙发怒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我真看到了,这机会很难得,我怎么能轻易错过?”
叶笙沉默了半晌,慢慢坐下,将桌上一盏油灯移到自己面前,然后慢慢斟了杯酒。她要看,他就让她看,而且还像是生怕她看得不够清楚。
“女人若要做一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去做。她自己很快就会觉得,这件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有趣的。”
“因为女人无论对什么事的兴趣都不会保持得很久,但你若不让她去做,她的兴趣反而会更浓厚。”
奇怪的是,男人对女人已研究了这么多年,但能了解女人这种毛病的男人,却偏偏还是不太多。
叶笙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酒。
林仙儿盯着他,甜笑着道:“你真是个妙人,不但说的话妙,做的事妙,喝酒的样子也妙……每次我看到你喝酒的时候,都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你手里的酒杯……我总忍不住要想:你对女人,是不是也像对酒杯这么温柔呢?”
叶笙听着。
林仙儿道:“其实你对付女人的法子更妙,因为你好像总有法子知道女人们心里在想着什么,而你做的每件事,都恰好正是她们最喜欢的……有时你甚至什么都不做,也自然会有人来上你的钩。”
她叹了口气,又道:“所以,无论多厉害的女人,只要遇上你,就休想逃得了。”
叶笙还是在听着。
林仙儿道:“每次我遇见你,都觉得跟你聊天很有趣,后来仔细想一想,才发现上了你的当,你根本什么话都没有说……”
“原来,最会说话的人,往往也就是不说话的人,只可惜这道理也很少有人明白……”林仙儿笑道,“但,这次我却不再上你的当了,这次我要你说话。”
叶笙道:“等你看够了,我再说。”
“我已经看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