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惊人地消耗着,欢乐的笑声更响。
快活王目光睥睨,笑道:“叶笙,你瞧千百年来,武林中人有谁能达到本王今日之地位?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比本王更快活?”
叶笙微微一笑:“巅峰之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快活王面色一沉,怒道:“叶笙,你莫忘了,你此刻是本王阶下之囚。”
叶笙神色不动,微笑着缓缓道:“活命之药,必定苦口;忠言逆耳,你不听又何妨?”
快活王目光如刀锋,凝注着他。
殿堂中的笑声突然沉寂下来,周莹莹、熊猫儿已沁出了冷汗。
谁知快活王又纵声狂笑:“你嫉妒……叶笙,你在嫉妒,是么?你嫉妒本王的成就,又嫉妒本王能娶得个如意的妻子,所以你才会说这样的话。”
王怜花悠悠道:“你不生气?”
快活王大笑道:“能被叶笙这样的人嫉妒,正是应当得意的事,本王又怎会生气?”
他大笑着,长身而起,高举双手,朗声道:“你们说,该不该为本王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痛饮三杯?”
四下哄然欢呼:“该……”
于是,群豪都站起,欢呼痛饮。
王怜花冷冷道:“他们眼见已快进洞房,咱们眼见已要被杀头……叶笙,你还是没法子么?”
叶笙苦笑道:“时机还未到来,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王怜花冷笑道:“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难道要等到咱们人头已落地的时候?”
叶笙淡声道:“纵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熊猫儿大笑道:“死就死吧,又有什么了不起!且待我先痛饮个三百杯再说。”
周莹莹幽然道:“我但愿现在就死,现在……叶笙总算还是在我身边。”
熊猫儿举杯笑道:“叶笙,我且敬你三杯……今生我能与你结交为友,总算此生不虚。”笑声虽然豪迈如昔,却难掩一种黯然悲怆之意。
他悲怆的并非自己,而是叶笙。英雄们并不畏惧死亡,却难免伤心离别。
离别……这难道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了么?
满堂欢笑,唯独他们憔悴。
快活王目光斜睨着幽灵宫主……幽灵宫主的笑容在珠光里,珠光又怎及她笑容柔润?明珠又怎及她美?那一阵阵淡淡的香气,仿佛是自迷梦中飘来的。
快活王突然放下酒杯,捋须笑道:“你们留在这里喝吧,醉死也无妨,本王……哈哈,本王却要逃席了。”
他虽在和别人说话,眼睛还是瞧着幽灵宫主。
王怜花咯咯笑道:“不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的确该入洞房了。”
快活王哈哈大笑:“王怜花到底不愧为风流种子。”
笑声中,门外突有一人快步奔来。他穿的衣服虽也色彩鲜明,却是急服劲装。他面上丝毫没有酒意,但背后斜插着一柄绿鞘长剑。
叶笙目光闪动,轻声道:“这人只怕本是在宫外巡逻的。”
王怜花道:“不错。”
熊猫儿动容道:“瞧他的神色,莫非已有变?”
王怜花喃喃笑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只见方心骑快步迎了上去,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方心骑面上竟也微微变了颜色。快活王目光闪动,已坐了下来,又端起了酒杯。殿堂中人的眼睛,已全都盯在方心骑身上。
方心骑转身,奔回快活王身侧,低声道:“外面有人,说是要为王爷贺喜。”
快活王皱眉道:“贺喜?本王今日婚典,你们已传出去了么?”
方心骑道:“喜讯绝未走漏出去。”
快活王一拍桌子,怒道:“既然绝未走漏,别人又怎会知道?”
方心骑垂首道:“弟子愿领防护不严之罪。”
快活王面色稍和,缓缓道:“人多口杂,这也不能怪你……只是,这些人既肯穿过重重险阻,冒险来到城外,想必来意不善。”
方心骑赔笑道:“王爷今日之声威,别人纵然冒险,但能来为王爷贺喜,也是值得的。”
快活王展颜大笑:“这话也不差……”
笑容乍露,面色又沉下,沉声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方心骑道:“一行共有九人,还抬着两口箱子,说是要送给王爷的贺礼。”
快活王道:“这些人看来是何模样?”
方心骑道:“据十四弟方才禀报,这九人为首的,是哈密的瓜果巨子——‘蓝田盗玉’卜公直。此人不但有瓜田千顷,家资巨万,轻功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快活王沉吟道:“卜公直……本王倒也听过这名字。只是……他与本王素无交往,又怎会巴巴地赶来送礼?”
方心骑笑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想以此作为进身之阶,来投靠王爷门下。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谁不想投靠王爷门下?”
快活王捋须大笑:“好,既是如此,就叫他们进来吧。反正他们只有九个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谅他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
在嘉宾席中,周莹莹悄声道:“叶笙,你瞧这卜公直,是真的为了送礼来的么?”
叶笙微笑道:“只怕未必。”
王怜花冷冷道:“就凭卜公直这九个人,倘若不是送礼来的,又能做什么?”
熊猫儿沉吟道:“这‘蓝田盗玉’卜公直,我昔日也曾听说过他,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颇有名气,但若与快活王相比,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叶笙面带微笑,缓缓道:“这其中必定还有着一些你我想不通的古怪,决不会如此单纯的……尤其令我奇怪的,是那两只箱子……”
王怜花冷笑道:“箱子里,难道还会装着吃人的妖怪不成?否则又能拿快活王怎样。”
叶笙笑道:“那也说不定。”
这时,那两口箱子已先被抬了进来。那是两口极为珍贵的上好樟木箱子,八只角上都包着黄金,锁环自然也是黄金打造的。
抬箱子的八个人,衣着虽然华丽,相貌却极平凡。这种人走在路上,没有人会多瞧他一眼。
但卜公直的相貌,却极不平凡。他发亮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颧骨却高高耸起;他的头发黑中带黄,而且有些卷曲,眼睛却有些发绿。
他衣着极是华丽,但短袍束发,耳悬金环,看来却又显得十分诡秘。但,此刻他面上的笑容,却是和善的。
熊猫儿悄声道:“江湖传言,都说这卜公直的母亲,不但是个绝色的胡姬,而且身怀一种传自波斯的神秘武功……不知这卜公直,是否也学得了他母亲的本事。”
王怜花忍不住问道:“什么神秘的武功?”
熊猫儿道:“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说不清楚,但听来那像是一种巫术……”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这巫术最大的用处,就是逃走。”
王怜花皱眉道:“逃走?”
熊猫儿笑道:“学会这种巫术的人,只要是想逃走,谁也拦不住他,谁也追不着他。江湖传言卜公直轻功无双,只怕也与这种巫术有关。”
王怜花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喃喃道:“逃走,这倒有趣得很……”
此刻,箱子已抬到快活王面前的石阶下。
厅堂中,人人的目光都被卜公直奇特的相貌所吸引,谁也没有去留意那八个抬箱子的大汉。
快活王的眼睛,也在瞪着卜公直。
但,在逼人目光的注视下,卜公直还是走得很安详,四平八稳,甚至连耳垂的金环都未摇荡一下。
乐声仍在继续着。
厅旁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突然喝道:“南疆卜公直进见。”
卜公直加快脚步,前行几步,躬身道:“南疆后辈卜公直,拜见王爷,恭贺王爷大婚之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