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仿佛痛苦不堪:“烈火焚身啊!晴姐姐该多疼啊!我想去救她,可面前到处都是大火,我进不去!我救不了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化为灰烬!
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我恨不得跳到火海里陪她一起死!
可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的父皇,是他害死了晴姐姐!他三宫六院,坐拥美人无数,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晴姐姐?
我在他面前跪地哭求,求他不要抢走我心爱的女子,可他却以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来敷衍我!
若不是他将晴姐姐从我身边夺走,我与晴姐姐本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们本可以共赴白头!
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父皇给毁了,我恨他!
所以我要报仇!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看着,他的江山不稳!我要让他看着,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
我要让他黄泉路上不得安宁!我要让他悔不当初!”
他狰狞的脸上尽是痛恨和不甘,如发了疯般怒吼。
肃王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漠然,就那样看着魔怔了一般的荣王。
他的心早已为那场大火痛过了无数次,此时,知道了真相,虽心中隐隐作痛,但理智尚存,不至于让他悲痛欲绝,难过到不可自抑。
相反,他有一种为血亲沉冤昭雪的轻松,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谜团终于解开,一直背负在身上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他终于可以告慰母后、兄长、嫂嫂的在天之灵了!
他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去问那块玉佩之事,那既然是璟熠的,皇室宴席等很多场合,想必很多人都见到过。
而自己那时尚且年幼,根本不记得,所以才会被他拿来欺骗。
可笑他,为了确认那玉佩的来历,还悄悄寻遍了京中所有能工巧匠。
正厅的门被打开,肃王迈着沉稳的步伐从中走了出来。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压在身上近二十年的迷茫、痛苦和仇恨,这一刻仿佛都放下了。
他走出荣王府大门,一双并肩而立的璧人朝他看了过来。
他向顾璟熠颔首,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挥袖袍,季彦带着府外的禁卫军冲了进去,片刻后,惊慌失措又凄厉无助的叫喊声从府内传来。
他走近二人,拱手一礼:“多谢!”
短短两个字,但里面包含了无尽的感激。
顾璟熠只淡淡道:“皇叔客气了,查明真相,为皇祖母,皇伯父和皇伯母报仇,孤责无旁贷。”
明安赶忙回礼:“不敢当王爷谢。”
肃王如墨般的双眸看向她,深邃幽暗,蕴藏着千言万语,有满心喜欢,有痛彻心扉,有留恋不舍,有孤寂难过......
他似是要将她的样子深深的印刻在脑中,他放在心上十余年的女子,他以为一定会与他相携一生的女子,以后或许再难相见了......
马车上,明安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刚刚肃王那个眼神。
她终于看懂了他目光中浓烈而缱绻的情意,但是她不能给他任何回应,只好避开目光,视而不见。
去年,陛下赐下婚事,他从南疆赶回来,那时的她沉浸在与自己喜欢的人订下婚事的喜悦里,只认为这个人是故意来捣乱,来添堵的,她很是排斥,所以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此时,她希望他对她生出失望,尽快忘掉她。
他是她入京后遇到的第一份善意,她当时怀着忐忑和惆怅的心入京,他的出手相助,让她对这个京城和未来多了些期盼。
她以为,他对她好,是因为爹爹曾经的教导和年幼时相识的情分,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对自己有旁的心思。
他与自己的父兄一样,是守卫国土的英雄,她对他一向仰慕、尊敬,从未生出其它的心思。
午膳,明安跟着顾璟熠在太子府用的。
吃饭时,顾璟熠跟她说晚上要去花楼。
明安听后没说什么,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了,但并不想过多干预他的事。
他是储君,私底下放下身份与她玩闹可以,但自己不能仗着他的喜欢,就干涉他的事情。
之前祖母教导过,与人相处,最要紧的是把握好分寸,不管亲疏,都要知进退。
没有人愿意自己做的事被旁人指手画脚、干涉太多,即便是亲近之人。
就算是自己的哥哥,若自己总干涉他,定也会引起他的反感。
且,她知道顾璟熠一向行事稳重,并不担心他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顾璟熠深深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现在虽已立秋,但外面的日头依旧有些晒人,用完午膳,明安随顾璟熠去茶室休息,打算等凉快一些再回府。
室内,四周门窗敞开,偶尔一阵清风吹进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花草香,令人心旷神怡。
滚烫的开水倒入茶壶,茶香扑鼻而来。
顾璟熠倒了杯茶递给她:“喝茶。”
明安接过,将茶水一口饮完,放下茶杯,从旁边的果盘里拿起一只果子啃了起来。
顾璟熠垂眸,轻捻茶盏,脑子里一直在想些什么,室内有片刻的安静。
突然,他似是不经意的问:“对肃王谋乱一事,你怎么看?”
听了这话,明安先是一怔,随即道:“我又不懂这些,你问我做什么?”
顾璟熠轻呷了一口茶水,道:“肃王虽有谋反之举,但毕竟事出有因,被人蒙蔽挑唆,也算受害一方,情有可原,你不打算为他说情?”
明安将果子咽下,十分干脆的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嘛我要给他说情?该说也是你说呀,毕竟那是你皇叔!”
她之前确实想问问肃王最后会如何?也的确希望顾璟熠能网开一面。
但她仔细想过后,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过问此事,更没有立场为他开脱,她只是个闺阁女子,不能参与政事。
他要伤害自己的未婚夫君,自己若替他说情,岂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让顾璟熠为难。她做为他的未来太子妃,却替旁人求情开脱,对他来说是羞辱,也是难堪。
他是储君,是上位者,自己若真的仗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要求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事,就太蠢了。
若换作自己,有人想伤害爹爹,即便他是被蒙蔽挑唆,自己也不会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若有人求情,自己定会更加反感。
而且,据她对顾璟熠的了解,他正直明理,仁心厚德,并非是那等昏聩残暴之人。
之前秋日猎场,刺杀过他的朱全都只是被刺字流放,并未被取性命,他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皇叔赶尽杀绝?
所以,自己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你真这么想?”顾璟熠的眸光紧紧看向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要看穿她的心。
今日皇叔看她的眼神,他历历在目,她虽然避开了,没有给其任何回应,可是回府这一路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当初的她情窦初开,青涩懵懂,所以拒绝皇叔时干脆而果决,而今日,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心疼和愧疚。
显然,皇叔已经在她心里掀起了涟漪。
想到这,一股难以压制的烦躁快速涌上了他的心头。
明安知道他又吃醋了,她有些不胜其烦,索性直接与他对视:“你那是什么眼神?太子殿下,您的试探和醋意可不可以收敛些?
一次两次是情趣,总这样就没意思了。若哪天惹恼了本姑娘,本姑娘不介意把您的胡思乱想坐实!”
本是一句玩笑话,听在善妒的太子耳中却当了真,一个平素再理智冷静的人,偶尔也会有冲动的时候。
顾璟熠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眸中愤怒翻涌,他薄唇轻吐:“你再说一遍。”
明安自然察觉出了他的怒意,她自认为行事并没有出格之处,也常为他考虑,可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吃醋,她有些疲惫和委屈,也不想再迁就他了。
她脸上的惬意和轻松消散,眸光也冷了几分:“你若总是这样莫名其妙乱吃醋,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为你考虑的够多了,不可能总是为你一退再退。
我本也不像京中那些教养极好的闺秀,可以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甘情愿困于一方宅院,更不与任何外男接触。
我本就在山野长大,本就少规矩礼仪教化,若太子殿下看不惯,正好现在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想说什么?”顾璟熠的手紧紧握成拳,眼神冰冷却蕴藏着惊涛骇浪。
“你自己领会。”
明安素来洒脱爽快,很少发脾气,但她行事果决狠厉,一旦发起了脾气也是决绝得彻底。
她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径直起身就朝外走。
顾璟熠慌了,赶忙起身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一个用力甩开了。
他急忙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站住!我不许你走!”
明安看了他一眼,冷嗤道:“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顾璟熠看向她,她的怒容显而易见,目光中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决绝,她真的生气了,是自己造成的。
他手足无措又心如刀绞,为什么他们好好的聊天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