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喝了半壶酒就有了醉意,不知是谁将林妈妈喊了来。
一进房门,浓郁的酒气就朝她扑鼻而来,林妈妈不禁蹙起眉:“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怎么能让姑娘喝这么多酒?”
明安尚有意识,身子随意慵懒的倚着窗,醉意朦胧道:“妈妈莫怪她们,是我要喝的,没有喝多少,只是刚刚不小心将酒洒了些出来,所以才味道大了些。”
林妈妈几步来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拿过酒壶,扶她去一旁的矮榻坐下,令人拿温热的帕子来将她精致的小脸擦拭干净,又吩咐人去备醒酒汤。
一阵忙活后,在她身侧坐下,拉起她的手,一脸担忧又温和的道:“姑娘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恕奴婢僭越,若姑娘信得过奴婢,可以同奴婢说一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明安轻轻一笑:“妈妈不必为我忧心,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想通了,过几日便好。”
这件事她没打算跟任何人说,爹爹一向疼爱她,若知道她的心思,定会不遗余力满足她,她不想让爹爹为难,也不想他为自己的事操心。
她没那么自私,她有自知之明,既然注定与自己无缘,又何必要强求?
她已经想开了,以后尽量少与太子哥哥往来,等将来定下亲事或成了婚,她有了新的生活,心思就会慢慢淡下去了。
幸好一切尚早,悬崖勒马,一切都来得及。
“姑娘一向通透,既然想开了,奴婢就不多嘴了,那姑娘早些歇着吧,奴婢就告退了。”林妈妈微微放下心道。
“妈妈慢走。”明安轻轻点头,林妈妈恭敬离开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林妈妈还是忍不住一声轻叹:“唉——”
“这是怎么了?叹什么气?听说你去姑娘的院子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江管家问
“这几日,倚安苑的丫鬟们来报,姑娘最近整日郁郁寡欢,神心不属,不知是何缘由?
今日我特意过去询问,姑娘也并未同我吐露半分,我怕她总将事情闷在心里,到时劳了神可如何是好?”林妈妈忧心忡忡道。
“唉,如今小将军未在府中,快年底了,军中事务繁杂,侯爷也好几日都没有回府了,姑娘整日一个人在府,确实容易心忧。”江管家也担忧起来。
“唉,可惜夫人离开的早,姑娘这个年纪,正是小女儿家心思敏感、多思多愁的时候,遇到了问题,连个说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林妈妈又叹息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姑娘向来聪慧通透,没准儿自己就想明白了,她既不愿意言明,你也无需多问,多关注些就是了。”江管家道。
“也只能这样了。”林妈妈无奈道。
这一日,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暖洋洋的。
明安去自己的三家铺子里转了一圈。
她的绸缎铺子已经在售卖从清水县运来的绸缎了,掌柜乐呵呵的跟她讲了近一个月的售卖情况,果然大受欢迎。
明安很高兴,又重赏了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
眼看晌午了,她不打算回府吃饭,于是让车夫带他们去同香楼用膳。
到同香楼门口,刚下马车,织锦指着对面不远的茶楼门口道:“姑娘,那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季统领吗?”
明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顾璟熠身边的季彦。
他正走进那家茶楼,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粗糙型,身形些瘦小的男子。
既然季彦在这里,那想必太子哥哥也在这里,她的心莫名有些慌乱。
她很快镇定了下来,若无其事道:“还是回府去用膳吧,我记得今日膳房有椒麻鸡,还有烤鱼。”说完快速钻回马车上了。
织锦有些纳闷,往常姑娘在外面遇到太子殿下,都会主动上前去见礼,今日怎么似乎是故意要躲着太子殿下?
她虽不明白,但也不敢问,便也跟着回到了马车上。
坐在茶楼二楼雅室的人将刚刚这一切都收进了眼底,顾璟熠静静的瞧着镇北侯府的马车渐渐远去,好看的眉峰蹙了起来。
小丫头明明已经下了马车,看到季彦的身影后就又返回马车上离开了,这是在故意躲他吗?他十分不解。
自那日冠礼后,朝中要务接踵而至,他忙碌不已,一直抽不出空闲去见小丫头。
西北之地从进入十月后就开始大雪降临,已经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雪,很多百姓受灾,因冻饿致死。
朝廷已经筹措了许多的银两、粮食和一些御寒之物送去,但雪灾未停,西北地区还需要大量救灾物资,主要是粮食短缺。
今年,南方诸地因为百年难遇的水灾,朝廷收上来的粮食本就不多,如今仓中所剩余粮几近见底。
这段时间,朝廷为此焦头烂额。身为储君,他责任重大,每日,他和吏部众官员都在想各种办法筹到粮食。
现在他虽有心追去询问,但时机不对,他还要先见一个重要的人......
夜幕黑沉,看到季彦从外面进入书房中,顾璟熠清冷的嗓音道:“怎么样?她明日几时来?”
季彦面色迟疑,似是为难道:“回殿下,苏姑娘说她早已与北定侯府的嘉宁郡主约好,明日要去北定侯府,所以......不能来太子府,请殿下见谅。”
顾璟熠一顿,虽心中有些失望,面上却并未出现任何波澜,淡淡道:“知晓了。”
季彦又道:“殿下,那人邀您十日后在八方城详谈,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前往?”
顾璟熠略沉思片刻,道:“后日出发,轻车简从,乔装前往。”
“是,那属下先去准备了。”季彦一礼后离开了。
顾璟熠搁下手中的狼毫细笔,揉揉眉心,定定的凝视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烛光,心中轻叹:唉,去岁小丫头的生辰,他有事离开京城,未能为她庆祝,看来今岁也不能出席她的及笄礼了。
他颇觉遗憾,本亲手准备了礼物,打算待她及笄那日送与她的,但现在算算日子,赶不上了。
两日后,顾璟熠将手上公务都安排好,出发前先来到了镇北侯府门口。
她想离京前再见一见小丫头,并将早就准备好的及笄礼送给她。
今日有些冷,寒风瑟瑟刺骨。
他早就下了马车,等了许久却没见到小丫头出来,而是等来了她身边的两个侍女,红豆和知锦。
正在他疑惑之际,两个侍女上前恭敬见礼:“奴婢们见过太子殿下,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适,不方便见客,特派奴婢们出来向殿下请罪,还望殿下恕罪。”
“她怎么了?可要传御医来瞧瞧?”顾璟熠担忧而焦虑的问道。
织锦恭敬道:“回殿下,近日天气凉,我家姑娘吹了些风,有些头晕不适,殿下不必忧心。”
听到这话,浓浓的惶恐不安悠然而起,顾璟熠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若前几次还说是巧合,那么这一次他确定这丫头是在故意躲他,不想见他。
又是吹了风头晕不适,连敷衍他的借口都不愿意多花心思想!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深吸一口气,隐下心中的苦涩和翻滚的怒意,从季彦手中拿过一个精美的木匣子,道:“她就要及笄了,这是孤送给她的及笄礼,孤这些日子要离京一趟,你们将这个交给她。”
两个侍女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恭敬回道:“回殿下,我家姑娘早有吩咐,不能再收殿下任何礼,请殿下恕罪。
另外,姑娘还说,请太子府以后不用再为她送糕点或其它东西了,姑娘收了太子殿下的礼太多,早已心中有愧,不知如何报答,所以不想有再多亏欠了。”
顾璟熠难以置信,小丫头这是要做什么?是要跟他彻底断了往来吗?
他做错什么惹到她了?小丫头竟一声不响的就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苦涩袭至全身,心口钝痛,呼吸都很困难。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精美的木盒,指尖已泛起了白,心底暴烈的火焰几乎抑制不住,黑沉沉的眸中满是不解、落寞和隐隐的怒意。
织锦和红豆自然能感受到面前人的盛怒,一直默不作声的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希望以此能降低些存在感。
良久,顾璟熠克制住心中无限的愠怒,低笑一声,清冷的嗓音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想跟孤断了往来......可以,但孤要听她亲口说。”
织锦和红豆继续低头,沉默不语。
顾璟熠将木盒扔回季彦手中,快速转身登上马车离去。
“太子殿下已经走了?”明安看着回来的织锦和红豆,醉意蒙蒙的问道。
“回姑娘,殿下已经离开了。”织锦和红豆忙道。
明安点点头,继续饮酒,她这样拂他的面子,想来以后,他再也不会愿意见她了吧,也挺好,就这样吧。
她的眸光不经意扫到博古架上,摆放的那十二生肖玉摆件,还有那只精致玉灯笼,吩咐道:“把这些都收起来,放到库房去。”
“这......”丫鬟们有些犹豫,她们知晓,这些都是太子殿下所赠,姑娘往常喜欢的紧,经常拿在手中把玩。
明安不耐催促道:“收起来,快点收起来,我以后不想再看到它们!”
说着,她又将身上佩戴的羊脂玉佩、血玉做的山茶花玉佩和手上戴的血玉手串都除下来,放到桌子上,道:“还有这些,也都收起来。”
丫鬟们不再迟疑,于是按明安的吩咐,将所有顾璟熠所赠都用匣子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