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北齐城外一处农舍。
床榻上,女子半睁开眼睛,瞧着上方陌生的环境,心中疑问重重。
转过头,眸光触碰到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斑斑点点的阳光时,她条件反射般地闭上眼睛,并移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尝试多次,一点点适应细碎的阳光。
苏梨浅扶着床榻坐起身,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整个房屋似是一座偏院,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简易的床榻,一张桌子和两把看似要散架的椅子。
她怎么躺在这里?
霎时,大脑快速运转着。
她怀了身孕,被星野控制在千年玄铁笼子里。后来星野挟持她,通过暗道出了暗牢,飞向河涧崖。
在悬崖边时,顾承烬来了,星野丧心病狂地将她坠落悬崖,然后,顾承烬跟着她跳了下来……
苏梨浅摇了摇头,她还活着?
她赶快给自己诊脉,孩子没了。
顿时,她浑身上下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无力地坐了下去。
她微微蹙眉,脑子里一遍遍唤着顾承烬的名字。
顾承烬,顾承烬……
正在她陷入迷惘之际,门被从外边推开了。
一个年近四十岁,身子消瘦,身着粗麻布衣,农妇模样的女人端着碗走了进来。
见到床榻上坐着的苏梨浅,刹那惊诧间,手里的碗脱手掉在了地上。
碗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姑娘,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那个大夫说你这几日会醒来,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
洪大娘朝苏梨浅走来,边走边说。
她一脸欣喜,高兴得合不拢嘴。
苏梨浅也赶忙站起身,抓着洪大娘的胳膊,急不可耐地问,“大娘,你救了我对不对?当朝皇帝是谁?”
她的声音颤抖,思绪有些虚无缥缈。
他想知道大晟朝皇帝是谁。
可又害怕听到的不是他的名字。
“现在的皇帝?”洪大娘有一瞬迟疑和怔愣,而后,稀疏平常地说,“皇上还是之前上位的五皇子啊。”
“五皇子?顾临风当皇上了?”
顾临风没死?
那顾承烬呢?
苏梨浅身子有些不稳,一把扶住床栏,紧紧抓握着,有一种心胆俱裂的感觉。
一时,她的眼圈酸涩不已,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洪大娘看着苏梨浅悲痛欲绝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姑娘你怎么了?顾临风是谁?北齐皇帝是齐姓啊。”
苏梨浅立即停止哭泣,回眸看过去,眼神懵懵懂懂。
“北齐?齐姓?皇帝是齐伏夜?”
洪大娘一把捂住苏梨浅的嘴,神色慌张地说,“姑娘,皇帝的名字可不是我们能叫的,这是要掉脑袋的!”
“这里是北齐?”
“对呀,是北齐,姑娘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脑子受伤,还没有恢复好?”洪大娘笑容憨厚而又真诚,扶苏梨浅在床榻边坐下。
苏梨浅稍稍放松下来。
她理了理思路,这里是北齐。
洪大娘说的五皇子是齐伏夜,不是大晟朝五皇子顾临风。
坠落到崖底的瞬间,她知道自己掉到了河里,但之后意识全无。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一双儿女在河道边发现昏迷的你,就用马车将你带回来了。
姑娘伤得不轻,找大夫给你看过了,说你伤到了脑子,还有内里也有受伤,好在现在总算是醒来了。
因为你一直昏迷,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后来我儿去河道边等,看有没有人来寻你。
但连着几日都没有人寻你,后来他就不去了,想着等你醒来再说。”洪大娘边说边叹气。
听出洪大娘话语里的诚恳。
苏梨浅勉强笑了一下。
那就是她被冲到了北齐?
从大晟朝冲到了北齐?
“这里是北齐河道附近吗?”
“本来我家是在河道附近,那时他们从河道捡到你以后,你和我们在那里住了将近半年。
后来家里发生变故,我们就举家迁到这里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一躺,整整睡了十六个月。”
十六个月?
她在这里睡了这么久?
“大晟朝皇帝现在是谁?”苏梨浅还是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赵大娘慢条斯理地说,“我一个农妇只知道北齐的皇帝是之前的五皇子。
但这大晟朝离这里太远,坐马车也要走个一两月,我一个农妇可不曾关注过这些。”
正在这时。
外面传来男孩清脆的声音。
“娘,我知道大晟朝的皇帝是谁,我可以进去吗?”
洪大娘看了一眼苏梨浅齐整的衣裳,对外喊道,“进来吧。”
门外同时进来两个人。
男孩半束发,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女孩头顶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
两人身上皆是粗麻布衣料,虽已洗得发白,但都很干净。
男孩也往前走了几步,“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叫洪雨轩,方才在窗外听到你问大晟朝皇帝是谁?
我跟那些小伙伴们一起玩时,他们有人提起过,说大晟朝现在的皇帝叫顾承烬,和我们北齐皇帝是好朋友。”
“真的是顾承烬?你没有听错是吗?”苏梨浅心如乱麻,忐忑不安地问。
“姐姐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听错。”
“喔,那就好,那就好!”
苏梨浅的肩膀做了一个下沉的动作,心渐渐松弛下来。
她的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眼神里隐隐多了某种期待。
“姐姐,你认识大晟朝皇帝?你是大晟朝人?”
苏梨浅摇了摇头,又浅浅一笑,“他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自己的过往,她没有展示给他人看的意思。
小女孩走到苏梨浅身前,抱住她,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亲昵地说,“姐姐,我叫洪雨花。”
“好,雨花,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苏梨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好了,她刚醒,你们话不要那么多,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好吧。”两个孩子瘪着嘴,走了出去。
洪大娘的视线落在苏梨浅的小腹处,不解地问,“姑娘当初怀着身孕,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入河道里呢?救起你的时候,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苏梨浅面露难色,有些窘迫不堪。
方才醒来时,她为自己诊过脉,也做了超声检查。
她知道孩子没了!
“姑娘不愿说,就当我没问。你身体好了就行,其他的别多想。”
苏梨浅点了点头。
“大娘,这十六个月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可能也活不到今日。大娘以后不用喊我姑娘,叫我苏西就好。”
“好。说起来还是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苏西,你记得自己的家吗?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容我想一两日,或许几日后就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