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群众教育活动结束后，丁小丽从前进乡回到红林县城，她父亲把她调到县农行工作，任信贷部副主任。去年年底，丁小丽升任县农行信贷部主任。
听到胡志强要说贷款的事，丁小丽对他摆摆手，说：“这会儿都下午5点了，我还有点事。你找个地方，咱们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红林县长顺街的“德旺”火锅楼刚刚开张，胡志强做东请丁小丽吃饭。胡志强觉得，丁小丽在管信贷，贷款的事，可能有希望。
丁小丽足足迟了一个小时才到，还带来几个不相干的人，又喧宾夺主地要了两瓶茅台酒，这顿饭吃掉团山铁矿1000多块钱。
丁小丽对胡志强说：“你别跟我提钱，门都没有，你们那乱七八糟的矿山，能称得上企业吗？倒台是早晚的事。”
丁小丽还跟以前一样，她根本没把胡志强放在眼里。对胡志强请托的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胡志强想，不行就不行，就这样吧。
回到团山铁矿，胡志强将佟局长的这些票据交给杨如玉处理。这半年来，胡志强收到并处理了一些这样的票据。
团山铁矿的老帐上，有伟山钢铁厂拖欠的60多万的应收款，但伟钢早已停产，说是资不抵债。
这些年来，柳林坝乡组织过若干回催收，但都无功而返，白赔了旅差费。
1986年，三角债已经是一个全国性的难题。
60万无，能收回来就是钱，收不回来就是纸。
三角债困扰乡镇企业的现实，引起了全省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纷纷出台政策、采取措施来化解。
中国人做事，讲究一个“道”字，吃药要投对方，求佛要烧对香。早年红林县的矿石基本上都是卖给伟钢，伟钢拖欠全县乡镇矿山的钱，有上千万。
眼看伟钢就要破产了，红林县出台了一个激励政策，所有陷入伟钢泥潭的矿款，按30%“跳楼”。
就是说，谁有能耐收回来，那30%就奖励谁，甚至于还可以再高。
没有钱，团山铁矿无法支付工人工资，无法支付矿石运输费，无法支付信用社贷款利息，就只能暂时停产了。
马书记和林乡长把胡志强叫到乡政府，明确，乡政府执行红林县出台的激励政策，伟钢欠的60万矿款，按30%“跳楼”，由胡志强带队去催收。
胡志强说：“我去哪里收得回来哦。怕是马书记、林乡长你们两位领导亲自带队去催收，才收得回来哦。”
马书记说：“我和林乡长，先后已经去催收过四次了。估计这次你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但这钱，我们还得去要，这是履行职责的问题。”
胡志强带着杨如玉踏上讨债之旅。他们来到伟钢，公司炼钢炉早停了，但仍有员工上班，大车小车出出进进。
百足之虫，死而不缰，伟钢并没有真正的垮掉。它的厂房、机器设备、汽车等资产，都还在。
胡志强和杨如玉找到财务科，说明来意，讨要伟山钢铁厂拖欠的60多万的应收款。
财务科的负责人很不耐烦。他说：“要钱?怎么可能呢？以前，每天来我们这里要钱的，几十上百批人。你见谁讨要到钱了？”
胡志强说：“那你们欠钱倒还有理了？”
财务科的负责人说：“你还别说，现今，这欠钱的人还真是大爷了。我们没钱，拿什么还你们！真是的！”
杨如玉说：“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要是不给钱，我们上法院告你们去！”
财务科的负责人“哈哈哈哈”笑得合不拢嘴，他说：“欢迎你们去告我们。想告我们的企业多了，你算老几哦。”
胡志强说：“欠钱倒还有理了！你们领导在哪儿？我找你们领导去！”
财务科的负责人又是一阵笑，他说：“我都不知道我们领导在哪儿，你们也肯定找不着。”
杨如玉说：“今天你们要是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财务科的负责人说：“随你的便。”
虱多不痒，账多不愁。伟山钢铁厂的负债，高达1亿多，团山铁矿这60多万元，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胡志强觉得再跟财务科这人纠缠，也达不到目的。他叫上杨如玉，出了财务室。
两人在钢铁厂里四处转了转。从表面上看，钢铁厂一切正常，厂内职工来来往往，一点都不像是要破产倒闭的样子。
胡志强给苏玉婷打电话，咨询她如何讨要这60万元的欠款。
胡志强想，我们不能白来，一定得想办法把钱要回去。
苏玉婷接到胡志强的电话，很是意外。她很久没有胡志强的消息了。
苏玉婷告诉胡志强，伟山钢铁厂是大中型国有企业，首先，政府不会让它倒闭，倒闭后，企业的几千名职工，无法妥善安置；二是大债主不希望它倒闭，倒闭后，欠款就只能按法院的判定来偿还，比例很低。
胡志强说，钢铁厂就是想赖账的意思，厂里还有这么多物资设备，随便一样都能值几十万元。
苏玉婷说，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进入破产拍卖程序，那些东西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胡志强明白苏玉婷的意思。但胡志强不想今后再到这里来要账。
胡志强和杨如玉第二天一早，又到钢铁厂来，他们守在经理办公室门口。财务科解决不了，只有找领导。
早上九点，经理来了。一说钱的事，经理马上说，欠你们的钱，我们认账不赖账；昨天下午，领导主持召开了推动解决伟山钢铁厂负债的会议；会上领导明确，绝不让伟山钢铁厂破产！政府即将注入资金，钢铁厂很快就会重组，获得新生，到那时，再归还所有的欠款。
要想收到账，得有超常规的方式和办法。胡志强躺在宾馆的床上，想了一晚上。
胡志强没有参加工作以前，在街道上混时，帮人收过账。黑白两道的收账方法，他都略知一二。他想到了一个绝招。
第二天一早，胡志强和杨如玉，通过各种方法，到城里找了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生活无法自理、在街头要钱的残疾人。胡志强承诺，每天给他们20元钱，管早饭和晚饭，让他们充当矿工家属，到伟钢公司去要账。
胡志强和杨如玉雇了三辆三轮车，把这十几个残疾人拉到伟钢公司，然后一个一个扶进经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