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就到了初冬,吵醒你的是清晨里出奇的宁静,很奇怪的形容吧?但因为太安静了,你反而觉得会有些吵。
“下雪了啊。”你靠在门廊上看雪,“咳咳。”
身体自入冬以后便有些疲乏,总是受寒不适,你围着棉被缩成了一团,一口热茶,一口小糕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混合着苦茶便展现了奇异的风味,起初侍女们并不赞成你如此行为。
但当你说出让天海丸来教训你的话后,她们便都没了声息。
自从上次酒醉事件后,他都不会在你醒着的时候来看你,都是在你陷入沉睡的时候来,每日早晨梳洗都能听到侍女小小地感慨,说,大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
这话是说给你听的,望你软化态度服个不是,可你偏就不,受骗的是你,先表明态度的也是你,怎么到头来先别扭的反是他?
“不来就不来呗,他爱折腾就随他去,只是夜间你门给我锁好了,要让我再发现他夜里来,我罚你们去雪地里跑步。”
侍女笑笑,“公主你夜里睡得那么沉,怎么会知道大名来没来?”
说的是这个理,你暂时没想到什么回击的说辞,便冷了脸,“你听见我打呼了?你知道我睡得沉?”
“那倒没有,只是好像听到了磨牙声。”
“不可能,我从来不磨牙。”说是这么说,但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对着镜子看,你说:“牙齿白又壮,整齐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磨牙?”
“哈哈哈,我听到了,阿姐你睡觉磨牙!”说话的是你前不久才认了个熟脸的小堂弟,他从前都在雪之国,最近三月才回来,是天海丸那边的,其实严格来说,你们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可经不住他热情,三天两头地往你这跑,他还有一个月就要成年了,成年之前想来火之国看看,顺便也同这边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之后再回去,他就要继承雪之国大名了。
这人脸上还稚嫩得很,连同行为模式都还透露着一股小孩儿气,你不经想,他回去是不是得成傀儡呢?
“怎么又来我这儿了?你不该去你大哥那边学习治国之道吗?”说是这样说,你还是让侍女去拿巾子来,顺便给他倒了杯热茶。
“阿姐这里更好,阿姐漂亮又好说话,不像大哥,大哥好严肃啊,比家里的先生还严肃。”他三下五除二地踹掉了靴子,扯过你的棉被搭在自己身上,手里窝着茶杯,舒心地喟叹了一声。
“有那么冷吗?亏你还是来自雪之国,”不过他今日确实穿得比较薄,你接着问,“所以你是逃了?”
他摇摇头,“没有,阿姐别瞎说,是大哥有事,今年收成不好,这你是知道的,昨日夜里下雪,大都这边人多,都还好,只是乡下冻死了不少人,关键是乡人们栽种的冬小麦,全都受灾了,大哥那边可烦着呢,我可不想触他霉头。”
“冬小麦?”
“对,因为收成不好,所以紧急从雪之国运来苗苗栽种的。”
“那要是你们那边的苗子,也该能受冻啊。”
他吸溜了一口茶,“别提这个了,不知道是农部省的哪个负责这件事,播种方法到了乡民那里,那土都只有4寸深,冬小麦最少要6寸深的土。”
“本来要是赶在下大雪之前,还能收割一波涨势好点的,但谁叫今年初雪会下这么大?”
“宗之介,你懂得还挺多啊。”
“那是自然,我可是要成为大名的人。”他冲你眨眨眼,继续说,“关键是,现在都你推我我推你,农部省说是你民部省没做好建设,民部省说是神只官没看好今年福祸,还有人扯到大纳言那里,说他们决策失误,你说这不直接打大哥的脸吗?哈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哎呀真不是我幸灾乐祸,阿姐你是没看到,大哥在那堂上,脸都气得红黑红黑的。”
“整个堂上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错了,能不气?”你倒是很能体会这种心情。
“这还没完。”他面有讽刺地开口,“补偿和安抚措施还没说完,大藏省说没那么多钱了。”
句尾的音调很高,他十分不怠。
“这些前臣老人,也太不把当今大名放在眼里了,”他眼中显露出一种狠辣来,“要我说,大哥早就该换掉这些老朽木,提拔一些新人上来。”
你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水汽袅袅,没想到,虽然他踩着你母亲的尸体上位,但面临的局面也并没有多好。
你抿了一口茶道:“都是世家,不好动啊。”
“对了,阿姐听说宇智波和千手的事了吗?”
“我只知道他们前几个月还在争吵建村的具体事由,怎么,又有变动了?”
“倒也不是变动,双方在结盟举办地上争执不下。”他夺走你的一个小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你面露不解,“在哪里举行结盟仪式有那么重要?”
他咽完了嘴里的东西才开口:“那只是阿姐一个人认为不重要吧,如果不重要这两个家族的人为什么吵得这么激烈?”
你问:“还能激烈到什么程度?”
“听说,差点就动手了。”他冲你眨眨眼,“你想啊,两个家族争斗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联手,哪个地位高哪个低一头,是不是就在这举办地上体现了?”
“两家人都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点,一个离千手驻地近些,另一个离宇智波驻地近些,”他脸上笑容讽刺又看好戏道,“其实要我说,没什么区别,反正建村以后都要迁进村内,这么争执下去倒是让其他观望的忍族看了笑话。”
你刚想开口,便看到院里多了一人,是天海丸,他大步走到你们面前,黑脸道: “既然你这么有想法,那不如你去替我主持最后一次议事会好了。”
“正好也帮大哥我分担些重任,是吧,小久?”他笑盈盈地看你,待看清你的打扮后又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说着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到你身上,顺势坐下,把被子也给你抢了回来,你僵直着身子,任他靠近,他身上有种木香合着雪的味道,这味道窜进你的鼻腔,冷不丁像是被激惹了般,你打了个喷嚏。
他将你抱得更紧,又抬手摸了摸你的额头:“身体刚好,不要这么快又受寒了。”
你心里咂舌着,看向宗之介,他神色还算淡定,你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天海丸这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对你的心思?
莫约是拗不过也不好发作,你只是抬头轻轻叹了口气,“哥哥事情处理完了?这么快?”
好在他也只是稍后就松了手,“找不到宗之介这才过来了。”
“就知道你这小崽子在这里。”他横眉道,“你母亲送你过来,是让你学习的,你倒好,尽想着玩了。”
“哪有玩啊,大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宗之介连连摆手,“我是看阿姐在这小院里闷得慌,我就过来给他解闷的。”
“是吧,阿姐?”他谄媚地一笑,眼睛里说着‘阿姐救我’ 。
你掩唇笑了笑,对上天海丸的视线,他像是有些惊喜,你瞬间敛了笑意,撇开眼道:“哥哥还是快把他给我拎走吧,我难得的闲静,他却吵得很。”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你实在也不想有这么缓和的氛围。
你自然知道他是在惊喜些什么,你很难对着他能有好脸色看,因此他便只是夜里等你熟睡了之后偷偷来,也不做什么,听侍女说,只是坐在那里看你睡觉,偶尔自己也会眯上一会儿。
想到这里,你心里略微有些沉重,这种感情,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撕破脸的事也都做了.....
“什么啊,阿姐,你分明听得津津有味的!”宗之介不服。
“吵什么吵?你嗓门大你自己不知道?”天海丸也就对着这个有血亲的兄弟能有些放肆的言论,其他时候他都端着那副主子的面孔,他撑着腿吐出一口浊气,“我看就这么放你回去也是不行,这样,就还是刚才说过的,一月后,宇智波和千手还有一次会谈,这次,由你去主持。”
“别了吧,我可是雪之国的人,我去算怎么回事啊?”他眼睛转了转,“好歹也要带上阿姐啊,出了岔子,也好有个背锅的,嘿。”
你耳朵一下立了起来,先于天海丸道:“可以啊。”
“胡闹,带着女眷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看向你,“总之,不行,你阿姐身体不好,一个月后正是寒潮,我不准。”
你听后笑容更大,“哥哥前头是想说什么?带着女眷去不雅?还是不正式让人看轻?”
气氛一僵,你摸了摸手指头,指甲边缘被你抠得参差不齐,你的心情难得有了起伏,你说:“宗之介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你大哥讲。”
你顺便也让众侍从侍女都下去,直到他们都远得看不见了,你才慢慢睨向天海丸。
“没成想我的女人身份让你这么看不起啊?”你笑嘻嘻地,快意地看着他脸上的慌乱。
“不,小久,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你身体不好,谈判地点又远离大都,我,”
“这些我都可以克服。”你冷冷道,“还是,你怕像你父亲一样,差点被一个女人篡了权?”
他眼中有惊讶,“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稳了一会儿后他再次开口:“我没有防备你,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
“但我确实不愿你参与太多政事。”他此刻脸上也挂上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掩下怒气,“是,你有你的考量。”
“可惜,我是个有自主权利的人,我注定不会按照你的想法来。”你不是请求他,而只是告知他,“从我醒来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吧?”
“我有多倔强你就算不承认,也无法回避这个事实。”你继续说,“如果你妄想的是我失去记忆后,就可以永远毫无想法毫无怨言地留在你身边,那你就想错了。”
“我不知道从前我是否是这么安心地浑噩着,但既然我现在已经是我,那我要做的事就没人可以拦着,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可以去争取,我不想要的,就算你送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高看一眼。”你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完全露了出来,眼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略使了些劲,你手腕上头就赫然出现了几道指痕,他轻笑道:“就凭你这么个瘦弱的身体,你还想做什么?”
眼下周围没人,他拉过你,拥着你,无论你如何挣扎也不松手,你咬了他一口,他吃痛道:“嘶——,牙口变好了。”
“你若想去看个热闹,那我就放你去。”
一听这话你怔住了,“真的?”后陡然一想,这不还是他施舍给你的机会吗?忽又有些愤怒,可这种愤怒只能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即使你说了这么些大话,也免不得心里清楚自己的无权无势,所有的权势和尊重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
他拍了拍你的肩膀,语气温柔无比,“是真的。”
“我从前就说过了,你是个风筝,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可风筝线那头的人一定会是我。”
“就算是你死亡,我也会把你拉回来。”
天海丸是个疯子,你已经完全给他下了定义。
好在,到底你还是能出一趟远门了。
你们带了些精干的护卫,和隐藏在暗处的忍者一起上路,其实要你说,天海丸这次派宗之介去,也不见得对这件事有多看重,反而是带了些轻蔑和巴不得能搅黄的心思。
当然这些只是你的猜想,明面上,你们只是去做个见证,又或者等进展僵持不下的时候充当个和事佬,毕竟,他们上次谈判,可谈得差点打了起来。
这是第三次谈判了,地点定在了离宇智波族地不远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旁,另有一处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宇智波人的墓地,一排排地立了不少墓碑,都是木雕的,木头上面没有积雪,显然是有人常常在打扫。
“晦气不晦气?”有武士细碎地念了念,“千手也能忍?”
“千手上次不也这么干了吗?”另有武士嬉笑道,“一来一往,正好公平吧。”
你轻轻咳嗽了声,他们便都闭嘴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嘴碎到主人家头上。
你们还在原地休整,因为前路积了不少雪,马车过不去,或许需要用走的,你想了想便撩开厚重的帘子,唤宗之介过来。
他脖子上围着兔毛围脖,看上去更显少年气,唇红齿白的,令人心生喜爱。
只是他面有愁绪,“阿姐,你先别下来,我让人把前面的雪铲了我们再进去。”
风吹过,你乍遇寒冷,哆嗦了两下,“叫忍者里的会用火遁的人来啊。”
这么铲要铲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还是阿姐聪明。”
你抿唇点了两下他的脸颊,其实有人想到了,但武士们都不愿意说,武士跟忍者不太对付,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没成想他们竟然这么固执。
这下,你总算能见到一面这些总是隐匿在暗处的忍者了。
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来复命了,说他火遁使得不好,怕伤到你,让你连人待马车退到百十米以外的位置。
你心想,果然每个忍者擅长的术都不一样吗?火遁的确是宇智波使得更好些,面前这个,看他的衣服标志,是千手家的。
他头发很长,跟你从前见过的千手柱间差不多长,他们家族的人这么喜欢留长头发你也有些不解。
因为发质比宇智波家的好,所以留起来气人吗?
他跳到半空,快速结印,好像掀起了面具,乍然之间,几个小火炮就从他嘴里钻出,落到那堆半腿高的雪堆上,雪霎时间就融化了,可也只是一小范围的雪堆,留在你马车周围的武士嘲笑般地哼唧了一下。
“忍者也不过如此。”
令人没想到的是,雪堆对面侧也有人使用了火遁。
这把火可比刚才大多了,一下就扫平了雪堆。
火燃尽了,水汽弥漫之中,走出来一个男人,装扮与你见过的宇智波斑无异,只是他的头发是扎上的。
这片区域落满了雪,因此空无寂寥,你听到了那人说话,
他说,“我还想是谁的火遁修炼得这么不到家,原来是你啊,千手透。”
这人一开口就秉承了他们族长的口吻,怪让人生气。
你不禁想,难道他们族群里的人都是这么说话?也怪不得谈判三次都还在举办地上僵持呢。
不过,千手透吗?板间提到的人就是他么?
千手没有理他,径直退到了你这边,他梗着声音复命:“公主,路障已经扫清。”
你上下看了他两眼,朝他招手,让他离你近些,“你是板间说的那个透哥?”
他顿了一下,头上的面具在他仰头时正好落下,遮住了他的脸,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略点了点头,然后几个起身消失在你面前。
宗之介问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只是冲他笑笑,“走吧,迟了或许又要下雪了。”
你心想,果然是被特意吩咐过了,能不与你接触就不与你接触。
马车缓缓地往前行进,车外有人高声喊道:“宇智波泉奈,特来迎接公主。”
原来他叫宇智波泉奈,宗之介站在车旁偷偷朝你说道:“是宇智波斑的亲弟。”
你点了点头,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官话,便大声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了!”
人群中渐渐波及出一声声偷笑,你红了脸,赶紧放下了帘子,蜷缩在车上,车外的宗之介也憋着笑,“阿姐,你一紧张起来也太可爱了。”
哪里可爱?分明透着点傻气。你垂着脑袋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