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阿芜,珊珊可爱。”
迪达拉侧头之时,盯着宇智波斑这么笑说了一句。
她喜欢扮作小耗子一样,藏在基地的边边角角, 不是为了偷吃厨房里的粮油小食,也不是觊觎角落里角都不小心遗落的两三铜钱。
只是为了观察。
角都曾经语评她白长了一张白净粉嫩脸,偏生喜欢四处钻洞,站到哪个阴影里。
说她该是有持靓行凶的资格,碰上他这样色令智昏的人物,简直该是手到擒来随意拿捏。
偏偏是磨蹭了许多年。
是啊,磨蹭了许多年,才得以给她冠上’我妻’这个称谓,还是未曾经得她允许的私自行为。
即便她回避他的心意,将他本人置之不理,他也还是大度地原谅她了。
因为吾妻阿芜,珊珊可爱嘛。
过去有段时日,迪达拉总是在想,要如何讨得人喜欢,基地里没一个能成为现成的参考,他便只能自己摸索,总结下来,发觉自己走的全是弯路,似乎每一条路都在绕远,他可谓是愁得抓头发。
可是好在老天待他不薄,抵达目的地再回头看,才发现弯路才能走到终点。
这一点他宇智波斑永远也想不通想不明白。
大野木幼时跟随第二代土影大人,单名一个无字的绷带怪人,据他的仇人是这么称呼的,二人曾经一起去往木叶寻求合作。
彼时各个区域的忍者刚刚跨入聚集地阶段没多久,刚摆脱附属于各幕府集团的家族忍者身份,为的是寻求一个对忍者来说,较为安稳和平的未来。
是摆脱工具属性,而寻求个体属性为人的这么一个混沌时期,没人知道要怎么治理新建立起来的忍者村落,丧失了私兵豢养属性的忍者们,在事实上是孤立无援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忍者建立自己的村落,这在当时的确新颖,但也客观上伤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一个新兴的武力联合体,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这就意味着会削减别人手中的权力。
普通人恐惧他们,嫌恶排斥他们,而过去起到一个保护作用的幕府集团则是冷眼旁观,看他们能独自撑到几时。
他们空有矿产以及财产,却无法出手售卖,岩隐村最艰难的时候,仓库里只剩下一个月的粮食,而那时他们甚至还没得到土之国大名的正式承认,向上求助的通道走不通,便只能另想它法。
于是第一代土影石河大人让无大人临危受命,带着他,去往木叶求助。
他们在夜间抵达了木叶,但千手柱间并不在木叶,他们见到的人是宇智波斑。
还未待无大人完全说明来意,他们二人就直接遭受了对方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宇智波斑直言道——【没有结盟,只有臣服。】
【这跟柱间阁下当初说的平等结盟不一样!】大野木反驳之时没有想过对方气量如此之小,连合理的质疑都无法接受。
总而言之,结果是他与无大人双双受伤,大野木只能带着不甘心回到了岩隐村。
他也想过在当时就还手,但实力差距是肉眼可见地形成了巨大鸿沟,后来他问无大人那时有没有把握赢,无大人只是简短道——【你我都会死。】
【而届时岩隐村将会面临战火,这个结果我们无法承受。】
任何新生的事物都需要精心呵护,否则还未等到细细打磨,就已经半路夭折,彼时的岩隐村实在太过脆弱,无法再经受一场战事。
后来他们艰难度过了那段时期,大野木也听说了宇智波斑离开了木叶。
他有时候会对宇智波斑产生一种感激,虽然对方无礼狂妄,没有一丝待人接物的礼节,同时也让岩隐村以及他本人,被迫放弃结盟,而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但如果没有那晚的羞辱,不结盟的结果,那他大野木也无法在后来领悟到真正的石之意志。
再后来,他听说宇智波斑带着九尾重新杀回了木叶,大野木心想,也不过是一个看重自己野心,而将村子安危置于险境的野心家罢了。
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应该是存在着分歧,否则当晚他也不必说那句——【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平心而论,宇智波斑的名号曾经响彻忍者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众人对他评价最多的就是——【传说中的二人之一。】
后辈们听说过他,但也仅仅只是听说,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能力,也就没有形成直观的印象。
大野木见识过,给他年轻的心境造成了一丝裂缝,他后来好不容易修补回来,有过遗憾,没能再有机会再战。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见到的,只是对方随意的一个挥手抬眼。
间隔多年,被同一个人忽视,低到尘埃只配匍匐在地,大野木咬牙踉跄着起身,他身上衣物破破烂烂,脑后的发髻散乱,一头白发胡乱地飞舞。
【大野木,你要记着,这块石头没什么了不起的,任何一块相似的石头都可以代替。】
【我敢说这块新石头你根本看不出跟以前的有什么区别。】
【石河大人,我可以看出来…以前的石头没有这个缺,所以还是不一样的…】
【咳,好吧,好吧,唔,总而言之,我要告诉你的是,最重要的并非这个摆在这里的石头,这只是个象征性的小玩意儿。】
【!!石河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镇村神石啊!】
【不不不,一个石头本身并不会产生意志,意志来源于人的内在。】
【坚韧不拔岿然不动的,该是人内心的石头,应该有如千锤万炼之后的最坚固之石,人的心,要笃定,要确信,不要跟飘荡的风一样左摇右摆,立身要正,犹如千斤重石一般沉稳安定。】
【这才是真正的石之意志。】
“宇智波斑!”大野木沙哑的音调穿破了四周涌动的狂风,他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质问道:“过去的你,分明背弃了自己一手建立的村子!”
“你的归宿过去是净土!以后仍旧是净土!”
“你中途来尘世又走一遭,你所求是什么?!”
宇智波斑脚下步伐未停,风吹起他身后的毛躁头发,它们一起蓬勃地随着主人的步伐甩动着,宛如一条昭示着好心情的大尾巴。
但事实上,他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你诚心问了,我便也诚心回答你好了。”
“大野木,你所求的也不过是冗长代码里的一个小小字节而已。”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不过这永无止境的轮回,我会帮你解脱。”
裟椤鼻尖全是人血那黏糊糊的铁锈味,她双手不自觉在抖动,手掌下两三公分是迪达拉已经塌陷的胸口,不断有血冒出鼓涌到她掌心,在她感知不到的另一面,迪达拉的后背,亦是源源不断地冒出诸多鲜血来。
成年男性体内能拥有多少血?这个浓烈呛鼻的味道,远比裟椤想的要多得多。
黑土守在他们身侧,来不及了,她得去通知联盟里的其他人,这是爷爷刚才交代她的话。
【快通知其他几个忍村,时间来不及的话,由你暂代土影职责。】
这话意味着什么黑土很清楚。她几乎咬碎了牙,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渴望力量渴望强大。
她侧头看向迪达拉跟裟椤,后者能使用医疗忍术这没错,但...黑土几乎不敢再往下看,“你真的不跟我走?迪达拉哥哥让你跟我走。”
终究她目光还是落在了迪达拉腿上那整齐切割后的创面上。
“阿芜姐姐...迪达拉哥哥让你跟我走。”
“黑土,你走吧。”裟椤吸了吸鼻子,她呼吸急促带着憋住的哭腔,“你得快点走,你爷爷还有事要你做。”
“带着我你跑不远的。”
“那你呢?你明明可以用飞雷神跑啊!”
就在刚才,她分明用飞雷神带走了她跟迪达拉,躲藏到这林子里,为什么不再继续呢?!
裟椤身上的咒印火燎一样钻满了半个身体,她面色灰重,连眼白也变成了深灰,耳朵拉长后整个人有了兽化的趋势,是地之咒印的副作用。
“不要磨蹭了。”裟椤埋下身,匍匐在迪达拉身上,摸索到他的脖子,那脖子冰冷,唯有自他身体里涌出的血还有些微温度,完全浸透了她身前的衣物。
“人的血,还挺多啊...”在裟椤这声喃喃自语中,黑土努力撇开眼站起身来,“好,我走了。”
你们多保重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脚下步伐没再犹豫。
裟椤忽然心中有些欣慰了,好在她是瞎了眼睛,无需看到如今的情况。
她略微垂下头,嘴唇颤抖着寻到迪达拉的脸,嘴唇还是那个嘴唇,就是不会有什么回应了,就在她让黑土离开的时候,她手下原本还有纤弱颤动的血管搏动消失了。
她瞬身过去揽住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残留的意识,从来没听见过他那么有气无力的音调,沙哑到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让她跟黑土走。
身体的重量骤减,裟椤很清楚应该是他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但是她的手不是很敢往下触碰,即使这么抱着他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空荡荡。
心里头在窜风,裟椤连一口气都喘不出来,在这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她混沌的思绪比不得从前有条理,她亲吻着他,含糊的声音自她唇间逸出,“我们会死在一起的,你放心。”
“...”
前方土壤的气息略有浮动,感知到有人靠近后,裟椤缓缓抬头。
“换个身体吧,松子,我更习惯你以前的模样。”斑在距离一米远的位置站定,他抱着手垂目看她。
目光扫到那躺在地上的一抹黯淡的黄色头发,他嫌恶地蹙了下眉头,“挺好的,用不着你忧心到底应该选谁了。”
这是一个几刻钟前就提及的话题。
【选他,还是选我?】
因为她没有及时回答,所以他决定帮她排除一些选项。
面前的那张脸,并不算太陌生,只是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好像哭过了。意识到她可能哭过,宇智波斑觉得眼下这口气有点不那么顺畅。
他缓缓蹲下,抬手轻抚她的脸,“你知道,这个游戏有一个很令人如鲠在喉的设定。”
“就是你每次死后,都不会记得之前的所有周目。”
“不管重来多少次,你都不记得。”
“可是这次你一直没有选择始祖的那个周目,为什么?”
裟椤听不懂,她错愕的表情无法再融进别的情绪,她呆直着目光,却巧合般地同他对视上,“你现在是秽土转生,你告诉我,你作为一个死人...你还想做什么?”
“或者说,你想对我做什么?”这是冲着她来的,至少这个指向性已经足够明确。
是鸡同鸭讲,斑垂眼思考了一瞬,他掌心向下移动了少许,半捧着她的脖颈,说:“为了救你,也为了救我。”
他另一手置于腰后的短刀刀柄上,凝视着她,“相信我,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设定,也永远习惯不了被预设行为。”
裟椤听到了那阵拔刀的响动,她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番,在感知到腹部被刺穿的情况下,她低喘了一声气,带着了结的意味,没有不可置信也没有难过。
只是忽的一下眼前好似有了光亮,无数个跃动的光斑像涌动的细沙一样显露在眼前,或绿或黄的数字,整整齐齐排列,纵然或许有些规律但未见十分显眼的组合形式,接着又变成了光束,前后互相交错地行进,又在她以为会产生汇交点时堪堪避开了彼此。
死亡这件事,仿佛已经是驾轻就熟了那般,令人产生不了丝毫波动。
就是,有点痛。
她脑子也仿佛被人拿了一根棍子死命地搅了又搅,浑噩地连成一片。
宇智波斑这时抬手用手指指节抚了抚她眉间,“其实选我还是选他这个问题本就没什么意义。”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就会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必须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