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恢复得怎么样?”斑问到。
松子心想终于来了么?但面上仍旧是有些惆怅的意味,“我觉得我伤得太重了。”
“出气都困难。”
“睡着了会憋醒,躺下不是不躺下也不是,就只能维持一个半坐的姿势。”她身形略佝偻,“我是不是一侧肺叶都没了啊?”
闻言宇智波斑埋下头,附耳在她后背右侧,这举动令松子睫毛一颤,借着深呼吸叹了口气。
“应该只是一些积血或者渗出,”他听了听那呼吸声,回正了身子,探究地巡视她神色,“呼吸的时候痛吗?今日有没有咯血?”
“有些隐痛,”她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膝盖,“就想蜷着,至于咯血,今早是有过一次,不过量不大,颜色也不太新鲜,黑黢黢有点恶心。”
“你还想要新鲜?”斑不由笑了一声,“要真是鲜血,那柱间也别号称医术第一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又没见过世界,你怎么知道他就第一了?”虽然说他医术第一这点是没错,但却是依托于他本人身体情况特殊,况且她也没忍住想刺挠两句,所幸说出来并不算太突兀。
斑也以为她是心有积气,有些时候她是有点胡搅蛮缠地不讲道理,不过这话他听着是极为舒坦的。
“柱间昨日来信了,问你情况,你要看吗?”
松子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这是试探还是单纯想要分享一些情况?
自醒来之后,她是有些茫然四顾,因为不清楚过去的事件是否是跟她记忆有偏差,心脏位置有所变动,其他事件有没有变化也就没有十分把握。
她恹恹地眨了眨眼,打着哈欠拒绝了他的分享欲望。
“算了吧,看族长的私人信件,我可没那么不知分寸。”
一句话仿佛将他硬生生抬高了一个辈分,这让本就准备拿出信件来的宇智波斑顿了顿。
只是转瞬她扯了别的话头,“他来信就问我情况如何?没说给些赔偿么?”
“比方说我的后半生由他们家负责,只要他千手柱间还在世,那我作为千手扉间受害者,他就有义务治疗我的任何病症。”
至少被千手扉间用飞雷神捅了刀子这件事是没跑的,她说话也就有些不顾后果狮子大开口。
斑一时无话可说,他搞不懂她的脑子,思索片刻后,他说:“我觉得你提这个要求,可能确实是脑部受了点损伤。”
且不说有多天方夜谭吧,单说一个外伤吃对方一辈子,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对劲...
“对啊,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她半点没觉得不妥,甚至眯着眼睛当即就做出一副时日无多的脆弱模样,“我说不定以后体力会因此大减,剧烈一些的战事是没法参与了。”
原来目的在这里,斑反应过来了,琢磨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真是颇为...耗费心神,以为她是真的想要借此机会拿捏住千手一族,没想到只是为了浅显地提醒他一句——【受伤了,体力不好,容易死,别给我派任务。】
心中所感多为复杂,他回想着过去,确定仍旧是那般让人在无奈之时掺杂了些许好笑。
他偏头看了眼她做作的侧脸,妥协道:“放心,日后不会有大的战事了。”
“即使有,也无需你上到前线。”否则要他有何用?
他忽的明白过来为何过去她应对族内诸事时脸上总是挂着一股烦躁,不想干只想躲清闲,不好斗但又没那个资格置喙族内的决定,总是矛盾地纠结着,时时透着一股烦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很烦啊,但又生生压抑着。
过去强压她性子的人是她父亲宇智波桐,后来又变成了他,只因为他们比起她要具备更加现实的考量,她对自己的天真难道不清楚吗?不,她很清楚,因此才会倍感折磨总是轻易言死,结果也只是半死不活地喘口气。
这点同之前比起来倒是没什么差别。
“松子,”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缱绻跟希冀,“如果我说可能会同千手一族联手,建立属于忍者的村子,摆脱幕府豢养的境地,你觉得开心吗?”
松子挠了挠膝盖,暂未说话,只是手指尖力道越来越重,那指甲刮擦衣物的响声也越来越重,“嘶——好痒...”
“不是小黑身上的虱子吧?”她自言自语间瞪了眼小黑,鼻翼微动透着点不高兴,就着那张臭脸转头看向他,“好事,开心。”
她嘬了嘬嘴,深思道:“就是可能会产生一堆破事。”
尤其是你,你是主因。她心说。
不过...“你觉得可行,那就做好了。”
她也没问时机什么的,只是心有感慨,兜兜转转也不过是再来一遍罢了,可他的目的不该只是重走这一遭吧?
她问:“那你呢?你开心吗?”
“我自然是开心的。”
斑浅浅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清俊的脸庞透着柔和,这同他某个时刻那不可一世的气质不太搭调,松子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几岁时的他,可她心知肚明并非如此。
严格来说,这是自醒来之后,二人第一次这样正脸相对,昨日她是藏在房门背后,今日是她避无可避却还是依托着小黑的存在而不起眼地避让,展现出来的混不吝也只是一层包裹着繁杂思绪的外衣。
她与宇智波斑,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哪种结局...
于是她轻声说:“你觉得开心就好。”
话是真心话,人也能察觉出来,况且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只是松子的意思恐怕与斑的理解有所偏差。
他此刻真心实意地心生欢喜,微微压着唇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显露,可人的眼睛,它总是违背主人理智的思绪,无法控制地浸满欢愉,他大致是勉强移开了半寸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楞头呆脑的。
“好。”
然后他猛然起身,周身气息跳跃地浮动着,平复些许后,他嘴角噙笑地回过头去,“那你好好休息,后头的事你不必操心。”
松子点头目送他离去,等人完全不见身影后,这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黑仿佛感知到这片刻的恍然,偏头舔了舔她手心,松子垂眼轻抚它,神色是半分苦闷半分安慰,“他很过分吧?”
“...”
“以后我要是死了,你记得回山林,不跟着他了。”
最近族地里的人心多有浮动,清早起来带着小黑去山上转悠了一圈,松子在树林里看到几个匆忙的身影,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她头顶掠过,她还以为有敌袭,结果定眼一看看到宇智波族辉。
回到族地时,发现跟日常有所不同,两三好友聚在一起说话大声玩笑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们脸上那略有犹疑跟肃穆的神色,交头接耳的频率有所提高,等她路过时又仿佛被人掐断了声线一样戛然而止,然后就盯着她怪模怪样地笑,搞得松子一头雾水。
她过去是情报组的,但现在没什么权力是个边缘人士,按理来说,自己人缘不至于这么差劲,但禁不住就是觉得诡异,好像有一件什么事发生了,同她有关,但她不知道。
再联想前段时日在训练场,斑似乎把年轻一代都召集起来揍了一顿,外围还有或年少或年长的人在观摩叫好,这行为多少也有些怪异。
因为宇智波斑不是那种时时炫耀自身实力的浮夸人士,族地里也不会有人找他切磋,切磋就意味着被揍,一两个人被揍了说明是自己找打想要试试深浅,一群人被揍了,说明这事是斑自己策划的,松子怀疑他在敲山震虎。
族里多数人是服他的,从实力层面来说,他早就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但从经营势力上来说么,他比不得一些隐约抱成团的老人,有些人权欲比较充沛,也就不愿意放权,松子心想他应该是在处理这些事。
就是这事是怎么跟她产生了联系?她没搞懂。
日子好像没什么很大的区别,看书,拉弓,踏青,有条不紊,就是在这略显紧促的氛围下,她有些过于游手好闲了。
这种闲适在路遇族里老人——宇智波菊良之时,或许引发了后者不满。
“松子小姐好安闲啊。”
松子一听这话就先翻了个白眼,随即回身恭敬地问了声好,“前阵子受伤了,还在恢复期,您可别骂我偷奸耍滑啊。”
“哼,那你可得好好养着才是。”
他语调有点阴阳怪气,松子也习惯了,耸着肩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只是,有时候老夫都看不明白,你到底是有自知之明还是没有?”
松子接话道:“如有,仿佛有,又仿佛没有。”
这话接得过于快速,好似是就等着这个契机好好耍顿滑头,只是她面上毫无轻浮反倒极为认真肃然,令菊良稍显气急,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杵了又杵,“巧言令色之辈!”
松子抠了抠脸,连忙后退一步,“您能别拿棍子打我吗?”
“我丢人您也丢人啊。”
“人家还以为您是家里小辈都没干净了,才对着别人家没了长辈的孩子指手画脚。”
一句话隐含了好几道信息,菊良家的孙子,宇智波镜可活蹦乱跳地活得好好的呢,这是在咒他!
二则,是在说他看她家里没有长辈撑腰跑来管她闲事生生欺负人。
三则,她还是个孩子啊!!虽然略显不要脸。
宇智波菊良不仅听进去了,还瞬时就领会了这几层弯酸意味,他指着她,胸口连连起伏,松子尴尬地露齿笑着,就怕他年事已高被她气死。
“要不,我去蒙养院找阿镜过来?让他扶您回去?”她小心地后退一步,又一步,变得口不择言起来。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给老夫滚过来!”
“阿镜刚启蒙,你让他扶我?!你就是在故意气老夫!”
松子为难地瑟缩着肩膀,“不是啊,我怕您突然倒下,到时候我说不清楚,就站得远了些。”
“老夫没那么糊涂不分黑白冤枉你!你就是故意气我,你明明知道,阿镜那么小...小小一个,刚没了父母,你这是,这是在剜老夫的心窝子!”
“你简直目无尊长!”
松子抿唇,由着他这般辱骂,因为骂的倒也没错。等人稍显平复之后,她才略微往前跨了一步,“就是吧...您自己都说了,小孩子没父母很可怜的。”
她抱着讲道理的想法说出了这番话。
“那斑要做的事,这不是为了让以后都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嘛...您要是个合格的长辈,就得为之计深远啊...”
“阿镜的孩子,他孩子的孩子,难道都跟他过着差不多的童年吗?”
“您很清楚,这个情况要想改变,那忍者就得自己先选择停下来。”
“不然不会出现哪个好心人外来户,帮我们停下来。”
“人不自救也就无人搭理,惯来是这样的。”
“这么浅的道理,您会不明白?”她眼神中仿佛是在说‘骗骗别人也就行了,骗自己就有点不知耻了。’
斑要做的事,需要达成上下一致的力道,不能有绳子缠不稳分去大半力道,更遑论拖后腿的存在了?
她能明白老人是一时不愿放权,但说到底,他总有一日也会死,贪权到死的前一刻的人,往往结局不会太好,看看志村团藏就知道了。
只是变化向来是伴随着阵痛的,这种时候需要自身能看得开看得透,那这阵疼痛也就是挠痒痒般的存在了。
“再说了,人的影响力也不是非要靠着手中握着的权柄才能实现不是吗?”
“您能把阿镜好好教导长大,就已经产生影响了。”
“而且吧,您也清楚,他做事比较不顾全人的颜面,现在也就是,还有机会...能维持住体面。”
宇智波菊良万想不到有一日会在街上听训于一个小辈,还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堪称得上是文武合围一般的技巧,让他有气出不来,憋得眼冒金星。
他一个拐杖砸过去,没砸到腿,完全杵到了地上,狠狠盯了松子一眼后,彻底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