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千里一时绿。
从旧地迁徙到新地的路程着实是吵吵闹闹好不热闹,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要跑去前方探路,带了忍犬两三只蹦蹦跳跳招朋呼友地朝前跑去,路过一家就拐走一个小孩,可怜剩下的两三岁幼童,连走路都不太稳,跌跌撞撞跟不上孩儿军的大部队,只能委屈地坐在马车车板上舔糖吃。
赶路的时候,小孩子最快乐了,不知疲累仿佛有无限精力,一身臭汗地在行进队伍中钻来钻去。
东家的姨奶奶手里有冬瓜糖,去要来散给诸位;西家的大爷爷那里有炒好的香瓜子,谁今日敢去要?挨顿揍,往后他就是老大;看我一个豪火球烤玉米!完蛋,把娘亲的新衣服给燎了!等等云云。
松子仿佛置身夏日池塘之中,不是这里蛙鸣四起,就是那里土蛇钻窝,基本没有一刻消停。
连小黑都被这颇有些躁动的氛围感染得不太能坐得住,不停往队伍前方张望,松子把它牵到队伍边缘,让它得以无需顾虑人群地朝前跑去,宇智波镜带着另一个叫阿武的男孩跑在它身后,嘻嘻哈哈地跟了上去。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小黑坐不住了,作为头狼,得去前面罩着小弟才行。
自从阿镜那小子常常跑到她院里来,跟小黑有了那么几段相处后,松子就觉得小黑已经把他划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了,狼有那种相互看顾幼崽的习惯,不然无法解释小黑为什么要教阿镜怎么伏击。
搬家之前,松子把不怎么打开的屋子全收拾了一下,有一次翻到了一个耗子窝,藏在一个大衣柜背后的墙缝里,全是已经长出毛来的亚成体耗子,看得她当时就起了一溜鸡皮疙瘩,耗子被惊动,四散而逃,有几只飞快蹿到屋外院子里,她赶紧叫小黑抓耗子,可不管小黑速度有多快,技艺有多精湛,还是让它们溜了那么一两只,不知道跑到房子下方哪个土堆里,当时阿镜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直说嘴里叼了四五只耗子的小黑有多么多么厉害。
或许是由这崇拜所致,等松子收拾完屋内再出来时,就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蹲在房脚附近,聚精会神地盯住里头。
阿镜问小黑:【你看到闻到动静了吗?】
小黑只是甩了甩身后的尾巴,然后身形略一停顿,隐有蓄势待发的趋势。
松子以为它会自己进去直接抓,没想到它叼着阿镜的衣角,将人引领到了另一侧较为狭窄的地段守住,阿镜也好似心有灵犀一样,转瞬就懂了,【这里太小你钻不出来,所以我要守住以防耗子逃跑,完全明白。】
但事实上,他没明白,后续发展证明小黑原本就抱着预备计划——也就是把耗子逼迫出去,只能从那个狭窄的地方出去...于是阿镜很不幸地,体会了一把老鼠毛皮的确切质感。
显然阿镜的作用不是封堵作用,而是给予耗子最后一击,不过很可惜,他没把握住机会。
但小黑可能经此一役,觉得这小子笨手笨脚,于是决定亲自教授他一点野外生存手段。
还是耗子的事,这次他们用伏击手段,一个在门廊趴着不露脸,一个下去赶耗子,来回几次后,最终还是小黑自己衔着耗子爬了出来,因为阿镜怕被咬,他觉得鼠类实在是最擅长传播疾病的动物了,便只肯隔着距离掷苦无,可惜他力气太小准度也不够,次次都被老鼠狡猾走位堪堪避过,估计那老鼠心里也够无言以对的,一天之内都经历了多少生死时速了还有完没完了?
“说起来,几天前稚不是说等我们大部队搬过去时会有人接应吗?人呢?”
松子提眉望去,发现对方问这问题时是在看她,宇智波秀吉的小儿子,一个叫雅芳的男孩子,名字挺雅致,就是性格截然相反,急躁的同时容易脸上挂相,比泉奈略小一岁,行事风格有那么点他父亲的影子,有计谋,但不多,再次证明了子肖其父这一刻板印象。
“你问我啊?呃,我也不知道啊。”松子顺了顺头发,把头发扎起来,同时回身准备爬上马车,就是等她坐定在车头时,那小子也跟了过来,一屁股落坐在她身旁。
“松子姐载我一程吧,我家车头上都被货物堆满了,我都没地方落脚了。”他讪讪笑了一下,挠着鼻尖不太自然地往自家车驾那方看了眼。
松子手执马鞭,无言看他一眼,随即摇头叹气地轻轻鞭笞了一下马屁股,马车轱辘前行,松子拉长了声线道:“雅芳,你不觉得我们明明没什么交集,骤然这么一热络起来,多少有点当人是白痴吗?”
对方本就没完全坐稳,马车突然发动,他便被带得有点歪歪扭扭,稳住身形的间隙就那么小心地看了眼松子,他舔了舔唇,嘴唇略有崩裂,大约他自己对此也挺上火的。
他移开眼,撅着嘟囔道:“你当我喜欢没话找话啊?”
“你这么长袖善舞,自然也知道我不过是听话行事罢了,统共就这么一点距离,你忍忍又有何妨?”说着他便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可懒得听他每日聒噪,烦都烦死了。”
“说真的,我都不明白你有哪处极为显眼的优点?”他坐好后抱着手,挑剔地看了看松子,“说漂亮,大家都长得漂亮,因此你这样貌也未见得有优势,遑论倾国倾城了。”
“性格么,我只知道你脾气时好时不好,倒是嘴上功夫挺突出,听说菊良老爷子之前差点被你气得吐血了都。”
“可你这个人怪异得很,对,怪异。”他评说得十分顺畅,仿佛早就憋了许多话来。
“你瞧,明明菊良老爷子不见得多喜欢你,可他竟然还允许自己孙子宇智波镜同你走近,你都不知道,我家长辈,那可是暗骂了好多次老狐狸什么的了。”
“所以你家长辈觉得他也不能落下,也要你同我有所交往?”松子适时地理清了这怪状的由来,免不得顿感荒唐,“有点高看我了啊...”
宇智波雅芳嗤笑出声,“哪里高看?族长喜欢你,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不是吗?”
松子蹙了蹙眉,说:“那可能是我没长眼睛吧。”
这话多少有些稀奇,雅芳顿觉自己发现了大秘密,“不是吧,啊喂,你竟然并无此意?”
显然他很是吃惊,没想到自家族长竟然还搞单相思那套?着实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宇智波最强,倾慕的人是个油盐不进的木头疙瘩??这话说出去他们一族可就得引发外族嘲笑了啊,这可不能忍,万不能,从来只有他们一副嘲讽怪的模样,几时能反过来了?
雅芳觉得自己得重新审视宇智波松子了,“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与族内其余青年有多少交集啊,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瞄钉族长夫人的位子了。”
松子一听这话反倒笑出了声,“那我反思好吧?是我不够广交好友,这才引得他人误会。”
说着她略瞟了一眼宇智波雅芳,“哦那不如顺了你父亲的意,咱们做挚友吧?”
“别别别,可千万别,”他连忙摆手拒绝,“我可不想再被喊到训练场经受那么一遭精神意志的悍然打击了。”
“我还想活长点,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得冲刺一下我们这一支的最长寿命纪录。”
“再说了,我不喜欢比我年长的姐姐,我还是喜欢娇蛮一点的....嗯对。”
松子万想不到仅仅几句话就能推心置腹到如此地步,娇蛮已经是个很有指向性的词汇了,她以为是族内的哪个妹妹,还在回想哪一个年纪跟性格上比较符合,没想到宇智波雅芳突然问了另一件事。
“喂,我说啊...”他仿佛难以启齿的模样,挠着一张红脸,囫囵地吞吐着字句,“就是...那个我听说,千手的那个家伙不是来跟你提亲的么?”
“你说,千手跟宇智波真有可能结亲吗?照着目前的发展?”他抿着唇,眼有忐忑不安,可少年情愫哪是那么容易遮挡的?稍一琢磨,松子就回过神来了。
她免不得深吸一口气,又矮身埋头询问道:“谁啊?千手家的哪个小姑娘?我见过吗?”
一连三问直直将宇智波雅芳问得慌乱又无助,他气急的同时好似想要多长双手来捂住松子的嘴,他鼓着眼睛问:“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烦死了!”
松子挖了挖耳朵回正了身体,“我觉得你要是这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还是别喜欢那个娇蛮姑娘了。”
“女孩子需要的是确切的心意,可不是什么犹豫不决的爱意,再说了,连这都不敢承认,往后怎么面对后续的难题?”
她也不说是什么难题,只是大约有点感觉这种情况不会太顺遂,故此多说了一些。
“这我当然知道。”他抱着手倚在身后的木板上,“可确认别人的心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在察觉到她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更不好开口了...”
感情的事么,松子没什么资格跟立场评说,便只是略点了点头,沉吟道:“是挺复杂的,嗯。”
“...你都不问我她喜欢的人是谁?”
松子答曰:“嗯...不是很感兴趣,尤其对小孩子这种,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她爱他的多个角色参与的恋情关系更不感兴趣。”
可宇智波雅芳有点憋不住话,他快速倾身飞速说了一句:“她喜欢千手透,对,就是那个喜欢你的千手透。”
松子眉毛一抽,哦了一声,“果然很复杂。”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就发现行进队伍渐渐停了下来,松子二人都站了起来,远眺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会是打劫吧?”雅芳玩笑道。
松子回道:“这年头哪个正常人会打劫忍者?真要打劫那也是打着幌子准备干别的事。”
说完她两指成圈压在舌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声音传到前方小黑的耳朵里,它仰头呼啸悠长地嚎了两声。
松子放下心来,招呼宇智波雅芳坐下,“没事,不是敌袭。”
另一方,队伍前头的车辆,眼下正挨个排着队行登记之事,负责登记的三人一组,领头的是宇智波泉奈,其余二人,都是千手一族,不过都没带家族护额。
这是临时决定的,千手一族那边的迎接者同样是如此人员结构,一个千手领头,另加两个宇智波。
为的是互相对彼此的族人有个初步印象,也为了让进入此间地界的两方族人能先一步更加真实地感知到,同过去的仇敌合作是真实发生的,现实就是如此。
其实事件进展到这里,两方族人可以说是并无多少异议了,有异议的要么被打服要么自行离去了,因此这场登记认人的行为也算是没什么波澜。
只是轮到松子的马车时,出了点波折。
原本她正跟泉奈说话,陡然一声清脆女声横插进来,“宇智波松子,决斗吧。”
“???”松子满头问号,“不好意思,我从前跟你结了仇怨?我不记得我认识你啊朋友。”
一旁的泉奈咬牙回头,“你能不能消停点?”
“一路到头你的嘴就没闭上过。”
“比一群山雀还能吵。”
“什么呀,你们宇智波不喜欢说话,我们千手就是唠叨怎么了?”那女子扎了个高马尾,不过是个小圆脸,看着很是可爱,依稀有种故作可靠的模样,“我们族长说了,话多才显得热情。”
“我建议你们也应该学学,冷淡死了,我都以为自己迎接了倒春寒。”
倒春寒,松子忽的有点期待另一边面临了一群千手的宇智波是什么表情,“诶,泉奈,千手那边都有谁?”
“稚跟纮。”
族内为数不多对外很多话的宇智波。松子觉得这个人选还是有些考究的,至少不至于让另一头的千手一族冷不丁面临倒春寒。
“你还没问我我是谁呢?”那女子又说话了,目光略有急切,“你怎么能不问我这个挑战者的名字呢?是不是看不起我?”
娇俏且略有些蛮横的性格,松子忽然反应过来她是谁了,“哦是吗?那请问你的名字是?”
没等本人开口,泉奈已经先笑为敬。
那女子瞪他一眼,扬着头毫无扭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千手牛牛是也。”
“我幼时体弱,母亲希望我活得像牛一样健壮,因此取名为牛牛。”
松子眼含笑意,打量她少许,由衷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