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九尾。
松子一行人进入西面山地,急行数百米后,见到了两座山体之间的巨大身形,有一座山那么高大,橘红色的皮毛透着炙热的气息,将四周的空气都烘烤得躁动,九条飞扬的尾巴张牙舞爪,且毫无规律地乱扫一通。
这该是一个十分威风凛凛的场面,本该如此。
松子仰头看着这只尾兽,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当初见过它横扫千军喉间嘶吼的模样,是狂暴血腥地憎恶世间一切。
小黑同样在嘶吼震慑这个异常高大的野兽,它浑身皮毛都炸了起来,那声音在一时无人说话的环境中显得突兀了些,松子分出些心神来,唤了它一声,“小黑,过来。”
可小黑一动不动,压低了身子,冲着前方一次次发出最后的警告。
“这是...九尾?”柱间同样心有震撼,但他还没意识到这个行为的真实危险性,他的疑问冲着那个正坐在野兽头顶的男人而去,“斑...你是否需要解释一下?”
需要解释什么呢?松子手脚发麻地想着这个问题,他还是走到了抓捕九尾的这一天。
此时她耳中又响起那些声音来——
【斑大人他,捉了九尾,袭击村子...松子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如此荒唐行事,一定要柱间大人应战,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族人?!】
【作为族长信物的团扇他也拿走了...你当初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想做什么?你作为他身边人你竟然毫不知情?!】
她怔然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色,他们都被眼前的场景摄取心神,眼神中透着惧怕以及难以置信,有几个日向一族的人已经险要握不住手中的苦无。
千手扉间低声在她耳侧问询:“你知道他打算抓尾兽吗?”
松子眸光颤了颤,平直且木然地同千手扉间对视,声音发哑道:“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扉间略一巡视她不太对劲的神色,再次确认道:“真的?”
她漆黑的虹膜昭示着她心绪的平静,与天生红瞳的千手扉间对比起来,显然后者更为激动,至少从表面来说是如此。
所有人又都在问她知不知道了,好似她本该了解宇智波斑的一切,好似这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一样。
她垂了垂眼,也没有多做解释的心思,只是短促且小声地应了一声,随即便撇开头看向那逐渐压低的巨大身形。
小黑一步步谨慎后退,直到退至松子身前,它的毛发眼看就要一根根竖直,恨不得长出坚硬的刺来扎向那个对它有所威胁的身影。
松子蹲身,抬手抚了抚它脖颈上的毛发,低声安抚它的情绪,“没事的,没事的。”
就是这话说出来并不具备什么说服力,连她自己都说不服了,她一手环住小黑的脖子,将脸埋在它毛发中深吸一口气,借此平复那突生的无望情绪。
他重来一遭,还是想走老路是吗?
“没事的。”
她在安抚小黑,也同样在安抚自己。
扉间微微侧目,心想情况险些就要失控,此次出行与日向一族商谈的事宜眼看就要功亏一篑,而她还有心情先去安抚自己的狗...
大哥跟她,这两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宇智波斑此番行径几乎就要造成严重后果了啊?!刚才日向太介差点就动手了,真的打起来,难道宇智波斑还能纡尊降贵地解释——‘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太敏感。’
再说了,谁会信啊?
你们前脚派人来商谈合作,后脚就有人带着尾兽来叫门是吧?
刚才搞那么大动静整个族地的人全被吓起来了,结果现在你宇智波斑轻轻松松就把尾兽制服了?你不是叫门显示实力是什么?
哪家忍族也没干过这种事啊,这放在整个忍界也是难出其右的操作好吗?!
扉间咬牙看着那祸害,心想他待会儿怎么收场!
谁知道,对方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恰好路过。”斑平静地回答了刚才柱间的那道疑问。
他控制着九尾缓缓低头,整个人大刀阔斧地盘腿坐着,而后者的上半身几乎是臣服在地的姿态,一静一动,仿佛闲庭信步间隐隐透出了压迫感。
那神情语调以及姿态,给人一种接受众人归顺的理所应当。
太不可一世了,简直有恃无恐到离谱的程度,扉间眯了眯眼,竭尽全力按捺住现在就要给他一拳头的冲动。
日向太介到底是经历过事的人,他两手收拢至衣袖,嘴角牵扯出一丝讽刺笑意,“原来如此吗?只是路过啊。”
“我还以为是不小心迷路走到了这附近呢。”
松子心中嗤笑,所以说是恰巧啊,若非人为,怎么会将距离掌握得如此适中呢?这里处于日向族地外围,夹在两个山体之间,四周方圆几里又渺无人烟,他们几人就是一路疾行也花了近两刻钟才抵达,连时间都大致测算无遗,足够他弄出动静但又及时控制住场面。
上次听说九尾活动在火之国东北地带,那里临近边境,而日向族地位于西北方向,距离东北边境大约数百里,迷路已经是日向太介短时间内能想到的足够照顾双方脸面的台阶了。
他就差明明白白地问宇智波斑,你到底想干嘛了。
一族之长,脸面被这么按在地上摩擦,松子几乎都要可怜他了,将你们全族闹腾得紧急备战,却只是宇智波斑一次尽在掌控中的尾兽捕捉计划。
看清楚了吗?他毫不费力就能捉到一只尾兽,甚至身上都没染上什么尘埃,更别说受伤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给你体面你接受,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你不接受那就只能帮你体面了。
松子嘴巴发苦,她不由得可怜起自己来,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得当作无事发生地替那个家伙收尾,不然迄今为止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啊!好不容易能让日向太介对他们宇智波这个姓氏有所改观,结果当晚,他们族长,驾着九尾扛着宇智波折扇就过来了...
松子鼻尖嗅着小狗味,缓缓抬眼间,气息起起伏伏,随着宇智波斑站定在地面,她额角的汗也沿着鬓角滑落,喉间干涩黏腻地挤在一起了,眼眸雾霭沉沉情绪翻涌,真的好想,给他一刀啊。
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插手了,何必又让他们来走这么一遭呢?
有点被埋怨了啊。宇智波斑目光在松子身上一触即离,他略一沉吟,算是解释道:“迷路倒是不至于。”
“捉九尾的时候,它往这个方向跑了,我也就追了过来。”
所以说恰好路过也并不过分。
他心中不以为意,冲着日向太介略一颔首,俨然并不在乎后者是否相信了他的说法。
日向太介微微垂眼,脸上似笑非笑,再抬眼时已打算将这事轻轻揭过,“抓捕尾兽嘛,动静大了点,能理解。”
“我不理解。”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松子站起身来,她一头散发略显凌乱,只是寻常装扮,连忍者作战服也没来得及换,她就那么一手叉腰,身体重心偏向一侧,另一手摊了又摊,满眼质问,“九尾招你惹你了?你干嘛抓它啊?”
试想一下,本来好好躺在家里睡觉,美梦做得正好,结果突然就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还指名道姓地就要跟你打,不应战他也没打算放过你,把你家里搞得一团乱,他不只不赔钱还打算把你捉了当坐骑,这件事就是告到六道仙人那里,纵使再有见识,他老人家也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厚脸皮的存在!
还有九尾逃跑是吧?一跑跑到这数百里地界来?他宇智波斑是有闲心遛狗呢?还是当在场所有人都是小猫小狗,闲来无事逗一逗?
逗急眼了估计还说——‘哟小东西,怎么还急眼了呢?’
这憋屈程度自是不必说,日向太介如今还能温声交谈已经是顶好的脾气了,松子不能让他吃这个暗亏,她至少得借口把这邪火给当面发作出来。
她得让他知道,村子不是由着斑这家伙胡来的,还是有人敢跟他叫板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次过来商谈合作是真的对捕捉九尾这件事不知情啊,不要反过来觉得他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说了诚心诚意结果扭头就阳奉阴违,尽搞些威逼利诱的手段。
生气了,很显然。
因为什么?因为他招呼都不打地过来了吗?斑不否认他是有那么点显摆实力的意思,他说自己能兜底,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等控制住尾兽了,即便自诩强大的日向一族也不得不俯首称臣不是吗?
这世界本来就是强者恒强,结盟也好,成为附属也罢,都逃不开自身实力的累积。
他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
他们谈判,他来加把火,最后促进对方意向达成,这有问题?
再说了,日向而已,白眼没那么强,只不过是抱着奇货可居的态度静候着坐地起价,以谋求在村子里更高的地位。
【白眼在写轮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然让日向太介来试试看控制住九尾啊。】
他心有不满,脸上便带了些出来,觉得她好不识好歹,他来是增加筹码,不是来捣乱的,否则照她那么磨磨蹭蹭的嘴皮子,真以为能说服得了什么人?
天真。
人都具有兽性,想要兵不血刃坐稳局面,适度示强乃根本之策。
他要是抱着丝毫不顾及日向一族脸面的想法,早就让九尾一个尾兽玉轰平了这两座山,还用得着跟个傻子一样在这里呆坐两刻钟?
在柱间眼里,是宇智波斑肉眼可见地沉了脸,多年好友,他知道对方此时已经不爽到了极致,他倒是想打个圆场,就是条件不允许。
斑已经拧着一张脸开口了,“我不抓九尾,难道等金角银角伙同了雷之国的忍者先抓了之后再去抢?”
他鼻腔与胸腔共振,一声冷哼哼得阴阳怪气,“等你们想起来去抓了,根本瞎子点灯——白费蜡。”
啊啊不是,这话就有点误伤友军了,柱间表示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跟松子比起来,其实他还挺乐意见到九尾被控制在他们手上,即便是扉间,也觉得这种强悍的生物要么就不要受控于人,要么就最好是他们这边的人抢先一步下手,扉间只是介意他在这个时间点以这么堂皇的方式登场,多少有点过于无法无天了。
松子回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站在她这边,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后面的事情。
柱间眼中透着跃跃欲试,仰望九尾之时嘴里不由得冒出一些感叹的音调,似乎是在赞叹这样一种伟大生物的存在。
扉间谨慎地隔着距离询问九尾的意识问题,确认写轮眼在这中间起的作用。
日向太介带来的人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以回护的姿态站在家主周边,但也难免好奇地交流着眼神。
而也是在这时,她无凭无依的游走目光被斑捕捉,她怔了怔,借着昏沉月色疏影依稀瞧见了他嘴角的浅笑,好像在说——‘我赢了。’
那影子静默贴服于他脸庞,一阵风吹过后将他灼灼然的目光暴露出来,松子没看错,他是在得意。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敲山震虎地响在她心头,而那家伙也已经一个跃身来到了她身前。
松子下意识放轻呼吸,目光发散地落在面前的红色甲胄上,有磨损,连接身甲的几根零星绳带起了毛边,随着她的鼻息吹拂,软哒哒地晃了晃。
“抱歉,”他轻声说,“我只是想着顺便来看看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他解释过了,尽管那眼眸仍旧无所谓,不过是后退一步而已,他没理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把人惹恼,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确实是来助她一臂之力的,所以他没有错处。
松子眼睫一颤,神色淡淡地,带着些许苦意。
瞧,她果真很了解他,三言两语就意识到了他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但她不敢相信。
无论是行迹还是心思,他都挺会隐藏的,暴露出来的部分也只是他想让对方如此认为而已。
无声叹气间,松子转移了话题:“你眼睛还好吗?”
用瞳术控制住九尾,不该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
看起来似乎不气了。斑心下大致是满意了,他扬了扬眉,抬手的姿势自然又熨帖,以指为梳,替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哦,没什么问题。”
松子略偏头,与他的手腕拉开距离,只是这样反倒使得对方的手指一梳到底,她头皮一痛,几根断发便遗留在他指尖。
“...”松子与他无言对视,一把将头发抢到了自己手里,“梳得很好,下次别梳了。”
斑不予置评地抖了抖手,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问她要不要走近点去看九尾?
“它现在很听话。”
可松子此时全然没那个心思,她眉头一皱,紧紧盯着他眼角渗出的血珠,“斑你...”
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触摸着眼角,一滴混合着血丝的眼泪在他指尖晕开,他抿唇磋磨着指尖,无声冲着她嘘声。
“别说话。”
说完他便两手结印,身后的九尾砰地一声原地消失。
松子的脸色难看得如丧考妣,来了,她担心的事,一旦九尾失去瞳术控制,那后续的事自然也会尽数发生...
想到这里,她眼神警告着宇智波斑,几乎都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可对方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淡然模样,红色写轮眼渐渐恢复如初,眼角的血泪也不再继续渗出,他睨眼看她,“收好你的表情。”
他掐住她的脸,“你最不会藏事了。”
松子在吃痛中保持着瞪他的姿势,心绪不宁间又多出了一丝迟疑来——他不是重新建立了这一整个世界吗?
他眼睛怎么会还是出现问题?他应该修改过了啊?
还是说...他并不是那个杀她的宇智波斑?
在是与不是间,松子惊惧地巡视对方的脸庞,她想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做戏意味。
然而,她失望了。
“问题不大,不用担心。”他说着便松开手上力道,指尖沿着她脸颊轻点,然后重重地压在她眼角,“不要告诉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