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从蛮山回来,已经过了近一月的时间。
费了好些功夫,陈景和邢小九两个,才从边关的战事中,慢慢缓了过来。连着得的痢疾,在几副汤药之后,也跟着调理好,恢复了正常。
这其间,如于生铁头这些夫壮,都会偶尔来访。在那次跟着出城剿叛,杀死祝彪,取得四辆财宝马车,他们也和亲卫一样,分了二三十两的银子。
只可惜,擢升的公文还没有到,陈家马场的壮丁,已经快到了上限数目,无法再招人了。
陈景只得作罢。
“东家,要不然去官坊问问?”邢小九嚼着一个炊糕,有些囫囵不清地开口。
“这倒不用。”陈景平静道。
这事儿急不得,他已经考虑了很多的因素。甚至是说,在这场蛮山平叛中,没有任何站队的迹象,只作一个夫壮小卒,乍看之下,是阴差阳错地立了头功。
去官坊,无疑是多生一事,不如静等。
稳住心神之后,陈景才抬头,看着前方围着的马栅。从蛮山回来,因为李光的关系,他得以多带回了八匹南鬃马。
这些马,再加上先前的,便算有了跑马帮的资本。生意歇得太久,终归不行。到时候真擢升了县伯,壮丁和家眷越来越多,一张张嘴都要吃饭,还有月俸,建屋的花费。
前两日疾风骤雨后,红润着脸的宋钰告诉他,马庄账上的存银,已经不多了。
“李恒,再挑几个人,并入跑马汉里。”
马夫出身的李恒,听到陈景的声音,急忙点头。
“小九上马。”
正在和小村妇逗趣的邢小九,有些不舍地转头。
“东家去哪?”
“见你大爷。”
“东家怎的骂人呢!”
……
大爷,即是林汤。在暗地里,两人的结盟关系,牢固无比。陈景奔赴蛮山的时候,马庄曾被邬村的几个狗崽骚扰,但被林汤布下的护卫,扮作泼皮打跑了。
“东家,又到邬村了。”
要去桃威县,邬村是必经之路,除非说绕远道避开。但按着陈景的话说,这避个卵,迟早要把这帮村崽,吊起来用柳枝来抽。
待村口有人喊了几声,狗吏邬忠便匆匆跑出来,还让人抱了三张裹尸的草席,气怒无比地丢在陈景面前。
陈景没死在蛮山,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邬吏,莫要浪费,说不得以后自个还要用。”骑在马上,陈景冷声开口。
“陈东家,这路还长着,你也莫要死得太早。这梁儿,我便与你结上了!”邬忠狞笑。
“静候邬吏手段。”
话不投机,陈景眯了眯眼,带着邢小九继续往前赶路。
约莫在黄昏时分,才算赶到了桃威县。
林逍带着满身的胭脂气,刚跑过来,又惹得邢小九一阵啰嗦。
“二爷,请随我来。”
城南深巷,陈景刚踏入小酒肆,坐着的林汤便急急起身。
“景弟,有无事情?或是暗伤?”
“无事,这一场奔赴蛮山,虽然凶险,但终归是安全回来。”陈景笑了笑,按着林汤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对面。
作为知事,林汤肯定也知道他取了头功。但先问的,却是他的安全。这足以说明,这一场小盟盟之外,林汤真把他当成了兄弟。
“我先前听到喜报,一个叫陈景的人取了头功。我还以为重名了,等林逍回来一问,才知景弟这一路的不易。”
“运气好些罢了。不过,还需要等京城那边的落章,才算成功擢升县伯。”
“没问题的。”林汤笑着安慰了句,“便如你先前对我所说,若不站队,两个派系都不站,会吃到很多的果子。”
便如他们,一个马场小东家,一个小县知事,试图在两个派系的争斗中,吃到一份果子,说归说,但何其艰难。
“我亦是如此考虑。”陈景顿了顿,继续认真开口,“对了兄长,可听说淮州一带,有解甲归田的老卒?”
“老卒?”林汤怔了怔,“景弟,这是打算募私兵了?”
“正是,不管是兄长,或是我,都需要一份自保的手段。”
而且,庄子里还有一个祝峰,这几日刚好在城中医治,到时候,便是练兵的最好人选。按着陈景的考虑,若是有解甲的老卒,无疑是最好。
这些老卒,可不是什么上年岁的老人,而是刚值青壮,各种原因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子,便像丁沛这般的年岁。
“景弟,只要在县内一带,我定会找出来,让他们去你庄子那边。不过景弟需知,即便是有,但也不会多。”
“兄长,我明白。”陈景点头。若是没有的话,那便只能选青壮村人,以及那些返乡的蛮山夫壮。
小酒肆里,一个泼辣的妇人掌柜,已经亲自端了食案,将菜肴小心搁下。据林汤说,这位妇人掌柜是苦命人,被本地的泼皮相欺,是他救了下来。
言外之意,于两个人的会面,这处酒肆是极安全的。
“兄长,现在处境如何?”陈景帮着斟酒,认真地开口。
他擢升了爵位,是时候想办法,把林汤的位置也提一提。
“并无起色。”林汤微微皱眉,“近段时间,不管是守旧派,或是维新党的人,都拉拢得很频繁。但我先前和你说了,有五湖郡的府台在,我在南方很难擢升。”
“兄长还需做一件大事。”
“大事?”
陈景点头,“只有再做一件大事,才能顺理成章地擢升府台。”
林汤沉默了下,“景弟,什么样的大事。”
“如今的南方六州,在这两派看来,最紧要的是什么?”
“大先生前脚离开,两派的厮杀便开始了。若说最紧要的,自然是二者的恩怨纠葛。”
“还是那句话,兄长要做的大事,与之有关。兄长若问是什么大事——”陈景抬头,目光一下子发沉。
“五湖郡的府台,现在是刺杀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