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龙主关,疾风割过脸庞,将一把把的黄沙,不断泼到古朴的城墙上。
一个垂手按刀的裨将,立在城头之上,一时间声若惊雷。
“报国营——”
不多时,在城墙的下方,两万牢犯与民夫组成的大军,都开始紧张地列好阵型。在当中,还有不少青涩的脸庞,受亲眷坐连,成为牢犯之子,或判流放,或判充夫。在北疆的烽火下,没有邻家姑娘的定情手帕,也没有游山玩水的闲雅。有的,只有一份向死而生。
站在城头的李充,目光并没有放在其他的精锐营,而是放在了这群牢犯军的身上。
大势之下,若中原颠覆,战火将燎烧万里河山。
很多时候,他并不想如此。但没有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迫使狄国的神鹿国师,步步入套。
“报国营,即日起,与营军同饷!”李充仰起了头,声音里满是沉毅,“若大破狄国,复我中原山河,尔等……平安回乡,便去牢犯之罪,重做庶民!”
李充的这一句,让无数的牢犯民夫,都狂喜地抬起了头。如他们,这一生最大的念想,无非是摘掉身上的枷锁,回乡与亲人团聚。
“祭三牲!”
“今日我大冉王师,便要出征入漠北,吾李充,恭请诸位杀敌破虏,枭首狄狗三千里!”
“我巍巍大冉……”李充双目湿润,抽出长剑,指去关外的山河。
“我巍巍大冉,州四十六,二都九关——”
……
“上朝天国,日月浩瀚。”
“四海臣服,漠北蛮山。”
在藏兵的石林,陈景与李春两人,也声音沉着。
已经是第三日的时间,按着和李充的约定,便在今日,风龙关里的大军,将要出城,与狄国十五万大军,厮杀一场。
“陈将,准备好了么。”
“自然,血已烧热。”
……
壶城。
作为主将的钟禄,开始披上了甲胄,沉着脚步往营帐外走。
在帐外,集合的两万大军,也已经严阵以待。
“城中百姓……速速离开壶城,入山峦避难。”钟禄按着刀,目光环顾周围,语气间有了一丝不舍。
但不管如何,便如李侯在信里所说。这一次,他要带着两万人,去做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
山河破碎,外族的铁蹄已经踏了过来。若不卫国,与猪犬何异。
……
“我巍巍大冉。”
北疆东面五百余里,骑在马上的司马卓,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
在他的身边,披着重甲的许陵君,有些不明所以。
“司马兄,你怎的也这么喊。”
“造反归造反,但我的骨子里,终归是个冉人。所以,我也希望李侯那边,能厉害一些,将狄国的狗儿都赶出中原。当然,若青州国敢驰援狄狗,你我便要好好打一场。”
“收到情报,似乎派了三万人,已经出征了。”
“堵死。我司马卓生平,最看不起吃了肉还摔碗的。这些青州的割据郡王,早该一个不剩地死掉。”
“一群无卵的狗夫。”
许陵君听着,也跟着大笑起来。
“司马兄是个儒雅人,今日也破口大骂了。”
“骂两句狗儿,心里会很爽。”
司马卓抬起头,往西面远眺。他收到的情报里说,便在今日,那位忠勇侯便要带兵出征。当然,以他的猜测,大冉最后一位百战的风骨老侯爷,可不会简简单单地去送死。说不得,还藏了一出计。
“许兄莫要忘了,咱们的这位大冉忠勇侯,先帝在位之时,他可是被称为大冉壁垒的人。南征北战,赫赫战功。”
许陵君难得的没有相争,“论排兵布阵,我不及他,确是事实。”
“老将启用,整个中原又有共赴国难之势,这一场若输了,恐怕脊梁骨真要碎去。”司马卓仰着头,声音冷静无比。
“还是那句话,中原没有外族,我司马卓才能名正言顺的造反。”
“司马兄,都造反了,怎的还能名正言顺呢?”
“一个腐朽的王朝,我叛了它,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许陵君似懂非懂。
司马卓呼出一口气,面朝风龙关的方向。
“李充——”
“大冉第一侯,把狗儿都赶出中原吧!”
……
李充回过了头,一番鼓舞士气之后,再无任何的迟疑。
“传令,大军出征。”
闷重的牛角号,以及通鼓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二十余万的大军,在袍甲与刀器的厮磨声中,列着军阵,开始往关外出征。
“侯爷,若大军尽出,恐怕风龙关会守备不足。”
“生死一搏,无需顾及退路。”李充面色不变。在他的心底,眼前的风龙关,将会成为这二十多万人的弃关。当然,这一场的布局,在弃关的事情上,他需要安排好。
至于陈景那边,便是最后的奇兵了。
“出征!”
行军在最前的,是牢犯营,即便有了器甲,但这些人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征伐之气,第一次上战场,多少还带着一份紧张之像。
大军的两边侧翼,皆是骑军,此时,正以步骑混旅的方阵,如一条大漠巨蟒,往前急行。
来回奔走的斥候,约莫有二三百人,不断在前探查,又将前方的情报,送回李充的本阵。
“多久能到岩山。”李充握着情报,沉声开口。
“李侯,一日内即可到达。这些个狄国狗,目中无人,将营地设在岩山一带,只以为天下无敌矣。”
“他们,更巴不得我冉人出征。”
“李侯,等到了岩山,只怕天色昏黑。另外,狄国人以逸待劳,我等应避其锋芒,先扎营守备,隔日再战。”
沉思了会,李充点点头。
“传令下去,让行军的方阵,在离岩山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记着,雪冬已经过去,大漠干燥多日,要当心狄人的火烧连营之计。”
“李侯放心。”
李充闭了闭目,趁着无人注意,侧过了头,看向西面的大漠深处。他自知,他现在便是下一盘棋,真正的杀子,并非是这二十余万的赴北军,而是藏身的三万人,以及壶城的两万义军。
陈景,莫要让我失望啊。
“李侯有令,原地安营扎寨!”
并没有多久,在斥候营考究了地势之后,择选好扎营之地,一骑骑的裨将,不断在浩浩的大军中,来回奔走。
黄昏天色,一抹西斜的残阳,铺过二十余万的冉人大军。一张张的脸庞,在余晖之中,也变得神采奕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