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沉静祥和,轻柔的月光舞动在枝叶间,小路漫长而迷离,密林深处升腾着烟雾。
树林中有小兽,或低吼或呜咽,那些长满苔藓的石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苍老且沧桑。
一阵风掠过,枝叶轻微地摇晃,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漆黑的天幕中,一轮圆月孤独地高悬着,黯淡的月光将树林照得有些阴郁。
谢风月独自提着灯笼等候在此,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她回头,迎着黯淡的火光看清了来人。
“兄长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日啊。”
卫宁眉心皱起:“你为何会在盛京,你不是嫁去吴宫了吗?”
“难道我们不是应该先叙旧吗?怎么还先数落起我来了?”谢风月嗔怪道。
一阵风吹来,吹得她手中灯笼摇晃,烛火明明灭灭。
卫宁听完她这话,靠近了些:“你来盛京干嘛,这里事情复杂不是女儿家能适应的,明日你要么回吴宫,要么回陈郡。”
谢风月对他说的话置之不理,提起手上灯笼,照在他脸上:“这模样怎么就是卫家郎君了呢?明明和陈郡沛县谢家旁支的谢凌云那么像啊~”
卫宁不悦的挥开她伸到眼前的灯笼:“问你话呢。”
见他脸色不佳,谢风月也不欲将他惹急眼。
她讪笑:“兄长脾气可真坏,你和母亲在盛京城享尽荣华富贵,怎么就偏要我回沛县那种穷乡僻壤去呢。”
“吴宫难道苛待你吗,你在那还不是奴仆成群,华衣锦被。”卫宁反问她,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他现在做的事情那是关乎他这一支能不能崛起的大事,妹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女郎怎可来耽误呢。
“既然你不想回陈郡,那就回吴宫去,总之别在盛京城待着。”
谢风月状似不解的发问:“我若是不呢?”
卫宁凤眼微眯,俯视着她,眼里全是压迫:“你没有选择,必须回去。”
谢风月止不住的心里发凉,这还是当初那个疼爱她的兄长吗?
她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映着,幼时躲懒不想去族学念书,伙同别家儿郎进山游玩时迷了路,在山洞里又累又怕的躲到了深夜,是兄长摸黑巡山找到的她,他那时才不过比才比她高一个头,背着她走了一夜山路,一路上都是柔声安慰,连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
她真的不明白权利这东西为何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卫宁再次出声,打断了她的回想。
“你跟母亲做这些事有想过我和父亲吗?”谢风月忍不住控诉。
卫宁眼神闪了闪,立刻就又恢复了坚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光耀门楣,就算父亲知道了,也会夸我做的好,你是我的亲妹妹,合该体谅我的苦心。”
“你放屁!”
听了他这强词夺理,谢风月再也顾不上什么世家女礼仪了。
“你用贪墨的罪名脱身,将我当成筹码一样送给吴宫时,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亲妹妹,你诈死脱逃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父亲的感受。“
谢风月越说越觉得心中委屈,她欺身上前,“你没有!你不过就是觉得我身为女子就该听从安排,你觉得父亲性子软弱容易成为累赘,你不过就是自私自利看不起人。”
话毕,卫宁已经被谢风月一步步逼得退至树干。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去:“我知道你心中有些委屈,可这都是为了家族,为了我们这一支,你....”
“我什么我!你满嘴鬼话,沛县谢氏这一支,只有我们一家,什么叫为了家族?明明是你利欲熏心,想要权利想疯了,才会拆散我们这和和美美的一家。”
卫宁薄唇紧抿,手上指节捏的咯吱作响:“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作为你的兄长姑且让你发泄一会儿,你若是在外都这么说的话,就别怪我..将你强行送走了。”
谢风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阖眼深呼吸:“你当真要把我立刻送走?”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没有以前听话了。”
“呵~”谢风月笑出了声。
“要我听话也行,我要留在盛京跟你们一样享这荣华富贵,你们别想丢掉我!你今日也看到了吧,折枝没有跟来,我早就写好了状纸交给她了,若是西山狩猎结束我没有回去,她就立刻带着东西前往巡城司或是丞相府。”
卫宁瞳孔骤缩,一把推开她:“你...你是想毁了我的布局吗?”
谢风月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在抬眸时,她眼里已经冰凉一片:“我要公主之位!还是那种有封地的公主!”
看着卫宁那像疯子一般的眼神,谢风月粲然一笑。
小时候她好奇为何兄长每次都能从母亲手中要出数十两银钱时,他就神神秘秘的回道:“你若是想要在你的西屋开一扇窗,父母亲不同意,那你就跟他们说,你要砸一面墙,他们自然就会妥协真让你开那扇窗户的。”
她该感谢他的。
“我看你真是疯了,什么位置都敢肖想。”卫宁甩袖怒斥道。
谢风月垂着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灯笼不说话。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你若是真想在盛京呆着,我就给你买一间宅子,你安生当你的世家贵女。”
“可是兄长是卫伯爷了。”
谢风月抬头与他对视,眼里带着些嘲意:“母亲也是岚淑妃了。”
“你..你怎么知道!”卫宁咬牙问道。
“所以,我要个封位应该是不难吧。”
卫宁看着她的眼睛,两人沉默的对峙着。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公主封地那是按照郡划分的,绝无可能。”
谢风月提着灯笼有些累了,她缓缓将它放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县主,最多县主。”
谢风月眨了眨眼:“封地呢?”
“你等我回去想想,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捏了捏眉心后,才回答道。
不能把人逼得太紧,这个道理谢风月还是懂得,更何况,折枝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