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几人能意会余贵嫔的苦心,尤其是之前还在猜测的那些。
她们只觉得余贵嫔这是在避嫌,毕竟内定太子妃这事算不得光彩,以往的乾安皇后都是由各大世家推举的,她这番内定简直就像是打破了这心照不宣的规定一般。
底下讨论声愈演愈烈,简直就要掩盖了即将出猎的兴致了。
周天子也不是聋子,他脸色铁青,就知道世家们眼高于顶向来不把他这个乾安皇帝放在眼里,这都当着他的面嚼口舌了,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他呢。
他今日还偏要这谢家女进宫陪他的爱妃了!
他就要看看这些世家能把他怎么样!
“这事就此说定,这谢家女连朕看着都觉得舒心,爱妃同朕连心,难道不喜吗?”
他这话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余贵嫔心里恼怒这个没脑子的皇帝,表面却也不会真让她下不了台,她现在也算是跟他有半个荣辱与共的关系在这,当众打他的脸,无异于扇了一半在她脸上。
她在脑里快速想着应对之策,绝对不能让太子与她沾上半点男女情谊。
她灵光一闪:“臣妾自然同陛下一般,一见这女郎就喜爱的紧,她又是我闺中密友之女,不如我认风月为义女吧,这样太子也多个妹妹,他一直都说宝阳这妹妹不懂事,想着要个乖巧的妹妹呢。”
她怕周天子坏事,不留任何接话的口子继续道:“这样风月入宫也有名头了不是,她可是太傅之女,谢太傅又是陛下左膀右臂,不如就给风月一个赐个封号吧。”
情况陡转,下首鸦雀无声,看戏就图个热闹,有人加材添火,众人自然乐得自在。
周天子头上冕旒轻晃,他不觉得这是余贵嫔贴心解围,他只觉得是她越俎代庖替他决断,这又让他不禁想起这些年来被世家操纵的日子。
他本对给这谢氏女个封号什么的不甚在意,反正就算封号给了,封地也不一定,就算有了封地那也是在割世家的肉,他更是心中舒畅,可偏这话是余贵嫔听了有关于太子的风言风语后说的。
他堂堂乾安天子难道比不过区区一个太子吗?他还没死呢,就想越过他去?
“哪里有臣女获封的先例,爱妃莫要为难朕了。”
余贵嫔心中默默白了他几眼,哪里没有?下属国为了抢占封地,男子们封无可封之时,不就是任命了一篓子翁主吗?一个翁主占一个乡县,那十个不就是一个郡了吗?这种把戏虽没有搬在台面上来,可这不是大家都你知我知的秘密吗?
她懒得跟周天子多费口舌,这话题越多越是引人长久讨论,她现在就想把任何会影响到周太子的言论都扼杀在摇篮里。
“陛下,臣妾实在是喜爱风月这孩子,陛下就应了臣妾这小小的要求吧,不如就赐风月一个县主吧,食邑五百户,封地就从臣妾母家所辖的汝阳郡下的永宁县吧。”
她几乎是一锤定音的就替周天子将决定做好,根本不给他任何反驳的理由。
食邑不用皇室所出,封地也不用,他就只需要写一道圣旨即可。
周天子手上力道大的捏的指节泛白,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缓缓松开:“那就赐封号永宁县主吧。”
这封号赐的敷衍,干脆就用了封县的名字,明表着他这个周天子心中不喜。
可没人在意他喜憎,她们只觉得看了场戏,还是场皇室的戏。
自从琅琊王皇后去世后,余贵嫔掌管后宫以后,皇室的笑料是越来越少了,今日竟然有幸得见,算得上是又给众人回味回味了,至于那个永宁县主的封号,在世家女们看来,这一个小小的县主,在她们家族所辖中,简直就是个小小蚊子腿。
甚至于她们甚至有点想笑她一个大族世家女,竟然和皇室扯上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了。
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是些嫡女,自然不会把这些想法表露出来。
以至于谢风月回到女席后,身边竟是些恭维的声音,甚至于一向傲慢的刘娇娇都开口庆贺:“恭喜啊,永宁县主~”
林齐舒从她前往高台时,心里就提着一口气,她今日一身藏青色骑装,杏眼里全是担忧:“你别把那些女郎的话放在心上,她们就是一个个的闲的找不着话说。”
谢风月回望她:“害的妹妹担心了,你放心吧,我现在好的很。”
林齐舒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见她确实不像是在意的模样才接着说道:“皇室也就只能靠着这种手段讥讽人了,这个永宁县主你就当是别称吧,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气坏了自己反而是让他们开心了。”
林齐舒完完全全是士族女的想法,她认为大族嫡支被皇室无端给了个县主称号就是在折辱人,谁知道这乾安朝还能坚持多久,如今的周太子又何时会成为新天子呢?
那一个前任天子所封的县主封号不就是个无形的枷锁,纯纯给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议论是贵女们不能接受的。
这世道下,大家族中联姻所选都是些与皇室瓜葛甚少的人,谢风月被封了一个小小的县主,就断了她一半嫁入大族的希望。
难不成还屈尊降贵嫁给皇室宗亲吗?
她简直想都不敢想若是这样,得有多少唾沫星子飞过来,又有多少文人墨客挥动着笔杆子,写下一篇篇阴阳整个谢氏的文章。
这场闹剧最终在鼓声激昂中慢慢落幕,随着数十号角声齐齐吹响,西山猎场正式开拉帷幕。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骑着高头骏马疾驰奔赴密林,娇艳动人的女郎们换上骑装后也不落人后,一扬马鞭赶上步伐,更是有数不胜数的护卫府兵的成分数队前往护佑。
谢风月心情极好的坐在女席上饮茶。
这封号虽不是母亲和兄长求来了的,总之遂了她的心意。
她现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有了封地也算是多了一个落脚地的选择。
一想到此,心中滑出一丝悲凉。
她竟不知道她的归宿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