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事引着刘瑞去了南城的园子里,离的远远的就看到许多匠人在那里堆山植树。
约摸这园子是建了叫百姓游玩的,所以并没有垒墙,外头只用木栅栏圈了一圈,透过栅栏就能看到园子里绿意渐浓,且还有许多的花朵已渐次开放。
刘瑞点点头:“不错,不错,才种的树还小,再过几年等长成了,这园子怕是长安一景了。”
钱主事一笑:“您说的是,等近了您再好生瞧瞧。”
又走了一会儿进了园子,因为钱主事早先也跟着齐靖在园子里干过活,多数匠人都认得他,均纷纷和他打招呼。
钱主事一边招呼那些匠人一边道:“别管我,我就过来看看,你们该怎么做活还怎么做。”
那些匠人也知道钱主事脾气好,对他笑笑就又自顾自的干活去了。
刘瑞就见这园子有一个青石垒成的大门,过了大门,就有好几条青石小路弯曲间通向各个方向,路边种了垂柳,如今都已见了绿,绿柳之下都种些各色的花草,隔不多远,就有一个或用石头雕成的椅子,或用原木简单钉成的长凳给游人休息。
又走一程,便有一个山石堆成的假山迎面而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假山之上还有一道瀑布,瀑布直流而下,在一个池子里溅起许多的水花来。
绕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大大的人工湖,沿湖边则种了许多各色开花的果木,桃李均有,更有比如西府海棠。樱花、白玉兰、紫玉兰、丁香、迎春等等均为春天开花的树木,虽然这会儿还没有花朵开放,不过,刘瑞也能想到等这些树开了花,园子里又是怎样一种美景。
刘瑞笑着点头:“难为你们有心了,这园子建的好。”
钱主事陪笑:“前头这些都是早先齐状元在的时候已经弄好的,这些树也都是去年夏秋之时种的。如今均已成活。”
“倒也难为他了。”刘瑞对齐靖印象还不错。跟着夸了一句。
湖上有桥,沿桥而过,等过了桥。刘瑞的脸色就精彩多了。
原先入了园子的门可谓十步一景,不大的地方整的极为精巧美妙,可是过了湖,就见一大片的绿色草地。草地上弄了好些个冬青松柏等树,满眼间除了绿色别的颜色都没有。
若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叫人受不得的是,那绿草地叫人剪过的,在上边剪出许多的形状来,有的像是奔跑的鹿。有的像是捕食的虎,还有的像兔子,有的像狼。这哪里是绿地,这简直就是。就是草整出来的万兽园么。
要单只这样刘瑞的脸也不会发绿,最关键的是,那些冬青等长青树都被剪成了各种字形,比如说,陛下万岁万万岁,比如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比如说皇上鸿福齐天,寿与天齐……
刘瑞咬咬牙,那满肚子的火啊,都不知道朝哪撒了,气的脸皮子都直颤抖。
“这是谁的主意?”刘瑞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钱主事也有点傻眼,他有几日没来园子这边,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赶紧招手叫一个工匠过来询问,工匠期期艾艾好一会儿才道:“是,是于员外郎的主意,我们不乐意,他硬要我们弄,说什么陛下给百姓盖这么一个园子花费不知道多少,大家要知道感恩,雕了这些字,叫每一个来游园的人都能感受到陛下对百姓的厚爱恩德。”
尼玛!
刘瑞都想骂人了。
承平帝那是爱面子不假,本来造园子也就是想美化一下长安城,叫人看看长安的繁华,给他脸上增些光彩。
可是,承平帝不是那些土老帽暴发户,可不会将爱面子这些事大刺刺的写出来的。
于麒弄这些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百生万岁爷盖园子不是叫你们来游玩的,是用来歌功颂德的,妈的,万岁爷花了那么些银子就用来做这个?要真叫万岁爷看到,说不定得气出个好歹来。
气了一时,早先又喝了些酒,刘瑞就有点尿意,他赶紧问工匠:“这里的茅厕在哪?”
工匠指了个地方,刘瑞急奔而去,待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挺漂亮的白色小屋子,屋顶是黑灰色的瓦片,墙上刷了白灰,房子周围拿着栏杆给拦了一下,看起来挺干净的。
可是屋子外头种着的那剪成屎状的树是怎么回事?
刘瑞咬着牙先解决完憋着的那泡玩意,出来狠狠的踹了那树一脚,心里将于麒又骂个狗血淋头。
他走了一段路钱主事就迎了过来:“刘叔,还要不要去别处走走?”
“走个屁。”刘瑞气的都暴粗口了:“回去,回去,看一眼就够了。”
“好,咱们回去。”钱主事一边走一边叹气:“我也没想到于大人会,会弄出这等事来,这简直……唉,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可惜了早先齐状元一片苦心完全付诸东流啊。”
这一句话叫刘瑞更窝了火。
走的快到宫里了,刘瑞突然转头跟钱主事道:“你走这一程怕是累坏了吧,如今天气还有些冷意,肯定得了风寒,要不要请个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钱主事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状来:“刘叔,小侄身体不适,不能再送您老了,您老慢走。”
刘瑞摆手紧走几步进了宫。
钱主事笑着回家。
刘瑞进了紫宸宫,正好承平帝才批完折子,正得了空在看歌舞,一边看一边打着拍子,看到刘瑞承平帝笑着招手:“怎么,出去听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
刘瑞赶紧站过去笑道:“倒是听到几桩事。”
承平帝点点头转过身又看歌舞,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心浮气燥的,一摆手:“得了,得了,左不过就是那几支舞,也没啥新花样,都下去吧。”
那几个歌伎赶紧跪下叩头,又匆匆退了出去。
承平帝长叹一声:“唉,自打云氏这一走,朕想看个可心意的美人都看不着了啊,早先看着挺不错的美人,如今看着竟是面目可憎,前儿丁相又进了几个美人,朕一瞧,这长的都是什么啊,不是脸大就是眼小,这个不够白,那个腰粗了,没一个叫朕满意的,丁相这几年也老糊涂了,连美人都看不准了。”
刘瑞低头听承平帝在那里数落,心说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及得上齐夫人的,您可不看了那等绝色人物就看不惯别的女人了么。
只这话刘瑞也不敢说出来,只好强笑一声:“陛下,奴才出去倒也听到几桩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承平帝也不过白抱怨几句,一听刘瑞说什么有意思的事,立马就笑了。
“据说有一位蜀地来的风水师傅在大相国寺住了几日,一天半夜出来拿了盆水放到外头,在水盆里看了半天说什么天上星辰俱无,地上龙脉也绝,说什么长安已没了做为一国之都的地气,怕是早晚要出事的,不如迁都到洛阳。”刘瑞小心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一边说一边观察承平帝的脸色。
承平帝果然听了脸就黑了,拍着桌子道:“估名钓誉之辈,当初定都长安那可是太祖时候专请国师看好的,说这里龙气最足,如何就成了什么地脉已绝了,真真是胡言乱语,那风水师叫什么名字,给朕打将出去,叫他一生都不许入长安。”
“是,是,奴才记下了。”刘瑞赶紧陪笑说了一句,紧接着又笑道:“倒还有一件事情,陛下听了保管喜欢。”
“什么事?”
承平帝火头上心情本就不好,刘瑞笑着说有叫他欢喜的事,也就上了心。
刘瑞笑着递过一杯茶,又退到一旁:“奴才刚才去南城看了看园子,那园子建的果然好着呢,陛下真该去瞧瞧,先头齐状元建的那个就挺好,挺精妙的,可谓十步一景五步一春,看的奴才都眼花缭乱了,可后头于大人建的更好,那么大一片的绿草地,把草剪成各种形状的,兔子狮子老虎啥都有,孩子们过去一瞧,喝,不用家里大人操心,许是多数都能识得各种动物了。”
这话一出口,承平帝脸色明显的更加不好。
刘瑞只当看不着,笑着继续:“最关键的是于大人有心啊,草地上种了各色四季长青的树木,都叫能工巧匠剪成歌功颂德的字,什么万岁万万岁啊,什么陛下功高盖世啊,什么贤比尧舜啊,什么圣明之君,反正好些话呢,奴才一时也学不来……”
一行说,刘瑞似想到什么一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于大人也真敢想敢做,在园子里建了几个茅厕,大概是怕游人中有不识字的不认得,就在外头拿树剪成粪便的样子……”
“胡闹,胡闹。”
刘瑞话没说完承平帝已经快气疯了,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拍着桌子怒喊一声:“什么于大人?他好大的狗胆,敢把朕的惠民园子给搞砸了,朕必不饶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