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广袤的欧洲平原在寒流的笼罩下逐渐被冰封。
在午夜的浓雾里,古老沧桑的塞纳河模糊地闪着光;河水冲刷着两岸水边的沙滩,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巴黎城的灯火进入一天中最鼎盛的阶段。远方灯火的映衬下,河面泛出一片荧光!这是一条美丽的河流,在法兰西的心目中,它和埃菲尔铁塔一样,都是庄严的,象征。
卫清,坐在旺盛的炉壁前享受着晚饭后的甜点——冰激凌。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里,能够有甜爽可口的冷饮享受,是最舒服的一件事情。
暗夜猎手,坐在他的旁边,正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跳动的炉火映的她的脸庞忽明忽暗,齐肩的秀发分出一缕刘海,耷拉在脸前,随着热浪的涌来而随风波动。一双碧绿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挺翘的琼鼻不时抽动着。她这专心致志的样子,隐隐包含有...家长的潜质。
如果抛开杀手这层职业不说,她应该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因为她很痴情。
卫清,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目光呆滞地望着暗夜猎手的一侧脸庞,机械地伸出舌头舔着冰激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吃着甜点,烤着炉火,眼前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怪物’供以欣赏,没什么比这更令人惬意的了。
怪物!
她在他的心里,还是逃不出被冠以‘怪异’与‘丑陋’。
换个角度,说不定,长着黑头发黑眼睛的他,在西方人的眼中,应该也是‘怪物’。
这种眼光的差异,简单的说,只能是审美观点的不相同。
火苗的光芒在脸上跳动,青春的促使,让他的心情也和这跳动的火苗一样,一点儿也不安分。“假如我要是和她结婚,不知道老爸老妈同不同意?应该,他们会同意的吧!如果不同意,我就不依。结婚之后...,唉!不知道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儿...”一念及此,原本微带惆怅的心,也为自己的想法而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
暗夜猎手专心致志地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初闻笑声,扭过脸庞来,嘴角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干嘛这样笑,哪有人像你这样笑的!老实交代,你想怎么样?”
吞咽下口中的冰激凌,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没想怎么样!”接着,又继续开吃。
“没想怎么样?!”暗夜猎手持着怀疑的态度,问:“那你为什么一直都盯着我看呢?”
一边吃着冰激凌,卫清口语不清,吱吱唔唔,搪塞着说:“我就是在想呀,假如齐羽知道你没回去复命,而是在和我共度良宵,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真想亲眼看到他抓狂的样子,嘿嘿...”
闻言,暗夜猎手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的表情,“我以为你会说出完全不同的话呢!”她以为卫清是在想她,事实上,他的确是在想她。顿了一顿,她开始回应他的问题,说:“齐羽才不会抓狂,他只会喀吧一声把你的脖子扭断。”
不禁,卫清抬起一只手抚摸上脖子,脖子深处阵阵发凉,一直凉到嗓子眼儿。“杀了我之后,他会不会把你的脖子也扭断?”
暗夜猎手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很有这个可能。”
“这下好了,没人替我收尸了...”
“放心,我的那些同伴们会为我们收尸的。”
“怎么个收尸法?”卫清一脸好奇与期待,调侃说道:“是不是弄个纯黄金的大棺材来收我们的尸?”
“别异想天开了。他们会剖开我们的肚子,装几块大石头,然后扑通一声丢进河里喂鱼。”暗夜猎手先是扮了一个鬼脸,继而表情恢复淡然,语气也颇为平淡。谈及死亡之事,她好像看得很开,她好像真的愿意为爱而死。
卫清摸了摸肚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吃进胃里的食物全都变得沉甸甸的。“真的假的?你在开玩笑吧?”
暗夜猎手哈哈一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们暗夜猎手还没到这么泯灭人性的地步。”
“欧~,原来是开玩笑的,真把我吓一跳。”
齐羽虽然心狠手辣,但总还不至于残忍到这种泯灭人性的地步。但是,卫清和眼前这位暗夜猎手的爱情,应该不会有好的结果。
也许,她不应该喜欢上他!
也许,他应该刻意远离她,更要拒绝她的倾慕之情。
唉!感情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拒绝就拒绝呢?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摆弄良久,暗夜猎手终于摆弄好了手中的物什。
原来,那是一把枪械,一把迷你冲锋枪。这枪的款式就和曾经凌雁送给卫清的那把差不多一样...
心满意足地看了看手中的枪械,旋即递向卫清。
看着伸过来的枪械,卫清茫然,问:“干嘛?”
暗夜猎手笑道:“这是我特意为你改良的自动式手枪,你留着它用来防身。”
卫清摇头,“我不要,我不太适合使用枪械。”
暗夜猎手坚持,说道:“你只身一人呆在欧洲这个是非之地很危险,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应该留下它。要知道,我不可能时时都去保护你的,如果下一次执行针对你任务的不是我,那你不是麻烦大了。”
三言两语中,字字都透漏出她对他的关心。
一时间,卫清也为之动情,为之感激。“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有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在他的怀中,已经有了一把手枪;另外还有一把软剑。
“好吧!”遭到拒绝,暗夜猎手也不在坚持。收回枪械,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些整理的工作把我累惨了,我想我要睡觉去了。”
卫清吞下所剩不多的冰激凌,也站起身来,“我也去。”随之,又问:“请问一下,我睡哪里?”说着,看了看一旁的沙发,“不会是要我睡沙发吧?”
他这么问,未免有些以小人之情度君子之腹。他就知道,他招待客人的办法就是让别人睡沙发。想不初,凌雁在他家避难的时候,天天都睡在沙发上...
“嗯~”暗夜猎手沉吟一下,旋即,她那唯美的脸庞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当然不会让你睡沙发,我会心疼的。跟我来吧!”
“欧~”卫清打了一个哆嗦,“你可真够肉麻的。”但还是跟了过去。
她那过度的亲昵总是让他心里打起哆嗦,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亲密无间的地步呢!
而,卫清之所以没有选择拒止她,也是有原因的。他认为,时间会磨灭她的执着!倘若,她的爱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停止的话,他会义无反顾选择接受她。
是的,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暗夜猎手带着卫清来到阁楼的卧室。
进入卧室之后,卫清呆滞住了!
偌大的一个卧室里,竟然只有一张床铺!
这...算什么...???
瞬间,卫清涨红了脸。她总是会给他出其不意,总是会给他以害羞。“等一等...”他红着脸退了出去,退到门外,“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同床共枕吧?我可告诉你,只有夫妻才可以这么做!在你成为我的新娘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不会...不会这么做的,说出来这会羞死人!!!”
暗夜猎手走过来拉住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迟早都会成为夫妻。”
卫清固执地挣脱开她的拉扯,“我...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这么说,有些影射的味道,影射她是一个随便的人。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欠妥当,他跟着又做出了解释:“那个...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你知道,我还不到二十五岁,离法定结婚的年龄还很远呢!请你别迫我,我会生气的。”
暗夜猎手一脸戏谑地看着他,长满茧子的手轻抚下巴,尽显戏弄。“你这个家伙,在跟我说这些存在主义啊~!”
“不!”卫清有态度坚定,正色说道:“这是原则问题...”一边说着,又往后退去,“谢谢你的款待,我认为我还是离开比较好,这会对我们双方都有益。”
“你...”暗夜猎手莫名。她真有些无语了。就在她失神的那两秒钟的时间里,卫清已经下楼离开了。回过神儿,她急忙追逐上去,“清,等一下!”
“我要去镇子上找家客栈,明天再见!”卫清还是很害羞。虽然态度庄重,但语气很和善,好像他面对的就是未来的新娘一样。
暗夜猎手抢先一步冲出,紧接着关上大门,阻断了卫清的出路。“呵呵...!你果然很有原则,不同凡响!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卫清讪讪一笑,说:“麻烦你让一让,我真的要离开。否则,我迟早会害羞死。”
暗夜猎手背靠房门,坚持不让开。
就这样,俩人在客厅里对峙上了!
态势,瞬间百变。
暗夜猎手变得正色起来,正色中略带玩味:“其实,我已经铺好了两张床,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啊?”卫清被这大角度的转变弄的有些迷糊,脑子也转不过弯儿来。思忖片刻,方才发问:“你是说,你在试探我?”
暗夜猎手耸了耸肩,“没错,的确是在试探你。”
卫清笑了,也松下一口气,“早说嘛!显些被你吓到。”他才不介意什么试探不试探呢!他心态端正,压根就不在意对方的看法。“那啥...我的床在哪边?”
暗夜猎手伸出不满老茧的右手,指向阁楼,“刚才那个房间就是你的。”
“哦~!”卫清望了望阁楼的方向,道了声晚安,“明天见,未来的新娘,祝你有个好梦!”说罢,大踏步走上楼去。
暗夜猎手注视着卫清那不怎么结实却很宽阔的肩膀背影,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倾慕之情。“也祝你有个好梦!”
道声晚安,这很简单,也很美满。
但是......
当真正入睡的时候,卫清这才发现,自己的期待已久的健康睡眠,成为了泡影。至少,今天是不太可能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房子年久失修!
尤其是阁楼,那墙壁上,竟然还有缝隙,好大的缝隙。
深夜的气温很冷,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冷空气顺着缝隙涌流进来,整个室内都是冷的,冷的刺骨。
更糟糕的在于,暗夜猎手准备的被褥不算厚!
每每,刚要进入梦乡,从缝隙里涌流进来的寒风又将他吹的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又气又急的卫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抓起被褥走下阁楼,走向客厅。
客厅里,炉壁内的炭火还没有熄灭,即将燃烧殆尽的木炭还微微泛着蓝色的小火焰。
冬季的夜晚,如果没有合适的温度,还真是不好度过。
卫清尽量坐近了炉壁,贪婪地摄取着火焰的温暖,裹着被子,发着呆愣。
当四下无人之时,当夜深人静之时,如果没有倦意,他就会选择思考问题。曾经,学生时代的时候,他思考课本上的知识;现在,他又在思考什么呢?
人的疑问永远不会完。
卫清,他也不例外。
在此时此刻,他思及这趟欧洲之旅。
鲁莽地和风雪一道来欧洲,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很显然,是错误的!
他已经将风雪丢失了,同时也丢失了那份责任,那份尊严。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元凶,就在他的旁边;就是那名金发碧眼的美女猎手。
“唉!”思绪中,自顾一叹,思道:“解救风雪姑娘的计划,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也许,永远也实现不了。
也许,他真的该结束这趟欧洲之旅,他该回到国内,回去向张朗寻求援助。
深夜,郊外的土地被彻底冰封。就连附近塞纳河的水面也结了厚厚的冰。只要他现在离开暗夜猎手的家,就可以顺着河流步入巴黎城,去实施解救风雪的计划。
蜿蜒宽阔的塞纳河,一直穿过巴黎城,最后汇入北大西洋里。
这儿,离家乡何止万里?
这儿,太危险!
新世界与黑手党打的火热朝天,不远万里跑到欧洲来观看这场战争,等同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如果不是这位美女猎手为他倾心,他还能四肢健全地坐在温暖的房舍里烤着炉火吗?
他得感谢齐羽,感谢齐羽不杀他;他还得感谢美女猎手,感谢她对自己倾心。
他真的应该离开欧洲这个危险重重的是非之地,返回国内,去做一个好人,不要辜负凌雁对他的期盼,更不要辜负张大彪的牺牲...
他是一个好人吗?
这个问题,谁又能为他解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