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解千愁,这并非说酒有解愁的功效,只不过因为喝醉了就能尽快地睡去,睡着了就什么情愁爱恨都不必去想,否则又怎会有酒醒愁更愁的句子。
我想就这么醉死过去好了,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想,醉到彻底忘记这一切时再醒来,那样就不会心痛如斯了。
喝光碗中的最后一口烈酒,重新再给自己斟满。我没有什么眼泪要流,因为这个结局早就摆在了我的面前,接受它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只想赶快喝醉,赶快睡着,赶快逃离。
我没有去酒馆,因我不想让人看我的笑话或是怜悯我的不幸。我只是买了两坛酒回到租处,坐在墙角,一碗接一碗,迅速且努力地灌着自己。
酒很烈,喝起来有些痛苦,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为防止自己在这空档里胡思乱想,我开始背诗词,一首接一首,脑子里想像着每首诗要怎样写,怎样下笔,怎样用墨,怎样收尾。才刚背到“人生若只如初见”,忽听得有人在外轻轻地敲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前一片昏花,扶着墙踉跄地过去将门打开,却见门外站着的正是那让我心碎又心疼的人。
“老爷?!——老爷?!你怎么来了?你——你不是成亲去了么?”我怔忡地看着他,身子晃了一下又勉强站住,突地心头一跳,蓦然明白了——“老爷!这是你的计策对不对?!你——你把一切都搞定了对不对?你这会儿能来是因为——是因为可以跟我在一起了,对不对?!”我激动地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狠狠地将他抱住。
他的身子僵硬,还带着些微地颤抖,他用双手箍住我的肩,用力地把我从他的怀里扳出来,十指死死地扣住我肩上的骨头,疼得我冒出冷汗来:“老爷……你……你怎么了?”
“你,你给我看清楚,我是谁?”他低下头来,用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瞪住我。
“你……你是老爷……你是楚龙吟……”我有些头疼,酒意上涌,愈发眩晕得厉害。
“楚龙吟,楚龙吟!他都已经成婚了,你居然——你居然还会把我当成他!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他此刻正在洞房花烛,怎么可能会跑出来找你?!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还会把我当成他?!你宁愿相信如此不可能的事也不肯相信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楚凤箫——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你心里连个路人都不如?!”他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怒意灼灼,令我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你……你怎么会来……”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死死地扣住。
“在问我么?在问我楚凤箫么?”他怒笑,“今天他成婚,我怕你得了消息做傻事,不顾家中还有一班宾客需要应酬,顶风冒雪地跑来看你——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果,我活该,是不是?!”
“……下雪了?”我的思路开始恍惚,“很冷罢?你赶紧回去,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真的。二爷……二公子,谢谢,谢谢来看我,从今后不需要了,回去罢。”
“你喝酒?你想灌醉自己么?为了他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你真是该死!”楚凤箫狂躁地把我推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为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好的,主动送上来的就可以不屑一顾?!我对你比他差么?我能力不如他么?他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么?为什么你宁可一棵树上吊死也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天儿!天儿!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我、我没有折磨自己,你、你很好,但我、但我不爱你……”我被他的样子吓着了,他像一头疯狂的饿狼盯着猎物般盯着我,双目泛红,面目狰狞。
“为什么不爱?!为什么!?”他低吼着问。
“没有原因——这个不需要原因——你放开我,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来往……”我伸腿踢他,他恍若未觉,直管死死地箍着我。
“你应该爱的,你会爱的,若不是因为有他,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楚凤箫咬着牙,完全丧失了平日的温文尔雅,“我对你的好你总是故意视若未见,你总是把我当成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能够满足你期望的是我而不是他!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他对你好,我能对你更好,我有哪一点比他差?我们甚至连长相都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你对我有偏见,你被你的偏见蒙蔽了,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看清楚我有多爱你,看清楚我值得你来爱!”
“你疯了……你完全不讲道理,爱情怎能逼迫?!”我拼命推他打他,可他避也不避。
“我没有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我,你把我逼得忍无可忍,你把我逼疯了!”楚凤箫嘶声吼着,“我为你用了多少的心?我为你付了多少的情?你是铁石心肠么?你连一点点回应都不肯施舍给我!你与大哥相爱,好,我退出了与他争夺,我忍着心痛成全你们,我忽略掉你们曾经对我的欺骗,我诚心诚意地祝福你们!可现在呢?现在他不能娶你,他不能要你,他已经成了亲,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你呢?你为什么还对他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为什么还会认为他会不顾一切地来看你?!真正不顾一切来看你的人是我,你为什么没有一丁点儿的动容?!我为你所做的事就这么不值一提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卑的舔着你的脚趾摇尾乞怜的下贱货么?”
“别再说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走!”我抬腿踢向他的下.体,他吃痛将我松开,我踉跄着想打开房门呼救,却被他一把从身后抱住,连拖带扯地抱至床边,狠狠地将我压在身下:“天儿——天儿——不要离开我——做我的女人好么?我不是长子,不是官,我可以娶你的,我不必为任何人负什么责!天儿——嫁给我,我会好好珍惜你一辈子,我会让你开开心心一辈子,天儿——给我!”楚凤箫说道
“楚凤箫,你是畜生。”我沙哑着道。
“很好,”他笑起来,“在此之前我在你的眼里连畜生都不如呢。这是个进步,不是么?”
“我会杀了你的,一定会的。”我道。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仍旧笑着,“我还要用后半生来爱你,我不能这么早就死掉。”
“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来爱别人的?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心理畸形!”我狠狠地骂。
“你尽管骂我,天儿,”他低下头来在我的前额上吻了一记,我怎样拼命摇头也没能避开,“如果骂我能让你遂心,你可以随便骂。”
是的,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封住我的口、打消我的念,所以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就明白了骂之无用。
见我沉默下来,他似是满意地笑了一笑,伸手拽过旁边的被子替我盖上,轻柔地道:“再睡会儿罢,昨夜闹了大半晚上,你也累了。”
我气得哆嗦起来:亏他——亏他还敢这样若无其事地说“闹了大半晚上”!那样的兽行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他丝毫不觉得愧疚,他丝毫不觉得羞耻!
“你——无耻!”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他只是看着我笑,神情像是在纵容着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甚至温柔地道:“睡罢,我在旁边守着你。”
我挣扎着坐起身,扯过旁边的衣服,颤抖着一件件穿好,他伸手过来想要帮忙,被我狠狠地打开。我穿好鞋,起身要往房外走,被他从后面拉住,笑着说道:“外面冷,雪还没停呢,别出去了,若是饿了我去给你买东西回来吃,可好?”
我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拉着,便转头看向他,冷声道:“放开。”
“天儿,听话,外面冷。”他也看着我,目光很是温柔,语气也轻而又轻,可这样的一副神情却令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我要出去。”我道。
“外面冷。”他道。
“我说了,我要出去。”
“外面冷。”
“来人啊——刘婆婆!”我提声高喊,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天儿,不必叫了,昨晚我来时已经给了那婆婆一锭银子,让她去亲戚家或是客栈里住两天,这阁楼里这会子只有你和我。”
“你——你是有预谋的?!”我又惊又怒地看向他。
“不算是预谋罢,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他笑了笑,伸手将贴在我颊上的一绺发丝轻轻捋向我的耳后,“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我们,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疯了,楚凤箫,你疯了!”我浑身颤抖,心生恐惧。
“不疯魔,不成活。”他伸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柔柔一笑,“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呢,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