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有这种担忧,所以赵高在得了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假子”给派遣了出去。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这帮子泥腿子,坏了他的计划。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赵高的心里就始终感觉有种莫名的不踏实。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早该是万无一失了,可咱家为何如此惴惴不安呢?”
赵高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但他也懒得去追究了,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反正已经派了假子,事情想来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对于自己新收入膝下的这枚假子,赵高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光做事缜密、细致,还能料人先机,算得上是罕见的人精了。
这件小事,由他去处理,想来应该万无一失。
可惜,人无远忧,则必有近虑。
且说那赵姓宦官。
在用鼻子硬吃了展护卫一拳之后,赵姓宦官的脸盘子,便好似跟开了个酱油作坊似的,咸的、酸的、辣的一并都滚了出来。
好在此时他人在马车里,吃不得诸人嗤笑,也算是留了颜面。
只是看那铜镜里,原本挺拔的鼻梁,却是跟破了相一般歪在一边,肿得跟馒头似的,呼吸都不敢用力,否则痛得后脑勺发疼。
赵姓宦官的眼中,浮出一抹厉色:“好生霸道的狗儿奴才,竟使咱家破了相!”
“此事须向爹爹告状,让他替咱家出出这口恶气!”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公子胡亥府邸的后门。
赵姓宦官滚身下车,跌跌撞撞朝赵高奔去。
人还未至,脸上先挂了七分哭意。
扑通!
他重重滚身跪在了赵高的脚下,双手顺势怀抱着赵高小腿,将脸贴了上去。
“爹爹,你要替孩儿做主哇!”
一声高呼,便鼻涕、眼泪滚滚落下。
此时赵高正心中烦闷,却冷不着被人一把抱住小腿,差点就下意识拔了腰间的小刀子。
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见了哭啼,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假子,又是何人?
“吾儿何事如此啼哭?”赵高展颜,和蔼笑道。
他伸手拍了拍赵姓宦官的脑袋。
“莫哭,有甚大事,且看爹爹为你做主便是。”
“爹爹,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了,咱家什么时候诓骗过你?”
赵高笑眯眯地说道。
见自家孩儿受了委屈,赵高下意识想要替他找回公道。
一时间,竟然连那群乞儿的事,也忘诸脑后了。
他虽是忘了,可他的假子却念念未忘。
当是时,便将这其中所发生的诸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末了,他一脸委屈到:“爹爹,你可要替孩儿做主啊!”
却不想,赵高正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惊愕。
他想破了脑袋,实在是想不明白,分明是一桩掳人的小事罢了。
为何……会如此节外生枝?
“爹爹?”
赵姓宦官见赵高面色不虞,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忐忑,下意识出声喊道。
“所以说,那些来告御状的乞儿,全都被人给带走了?”
赵高强压着怒意,问道。
“全被带走了!孩儿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阵拳脚。”
见赵高并没有对自己挨打这件事很是在意,赵姓宦官自是不满,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笔。
“当是时,咱家大声疾呼,报出了爹爹你的名号,可他们却不甚在意,下手愈重了!还狠踹了我屁股一脚!”
“爹爹!他们这哪儿是在踹儿子的屁股啊,分明是在打您的脸!”
“混账!”
赵高脸色一沉。
“怎么说话呢!”
赵姓宦官自知失言,赶忙捂住了嘴。
忽然,赵高像是发觉了什么一般,追问道:“你方才说,那护卫手中展示的玉阙,上面刻有展翅的玄鸟?”
赵姓宦官一愣,回忆了片刻,点头道:“确实如此。”
“吾命休矣!”
赵高双眼一番白,惨呼一声,就此脚耙手软地倒在了地上。
见状,赵姓宦官赶忙伸手掐他人中。
好一会儿的功夫,赵高才算是缓了过来。
“爹爹,你可不要吓孩儿!”
赵姓宦官将赵高搀到石桌旁坐下,跪在身边听遣。
猛灌了几口酒,赵高这才缓过劲儿来。
他看着自己的假子,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明业火。
“咱家且问你,那些运抵过去,随时准备赈灾用的粮食呢?”
“啊?”
赵姓宦官傻眼了,他没想到赵高竟然会问起这个问题,顿时就支支吾吾的,有些答不上来。
“既然河南那边,已然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发下去?”
赵高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自己的假子,表情严厉。
“爹爹,那些粮食……经过层层盘掇,已经十不存一了……”
“什么?!”
赵高闻言,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些粮食,可是我与公子胡亥唯一的翻身机会。你、你……”
怒极攻心之下,他感觉喉头一阵甜腥。
下意识捂住胸口,而后“哇”地一声,喷出大捧鲜血,又一次晕死了过去。
“爹爹,爹爹!”
赵姓宦官这下彻底慌了神,吓得一叠声地乱喊。
这事儿还真怨不得赵高会被气晕,毕竟这批粮食,可是赵高与公子胡亥二人,私底下运作了好久,就等着在嬴政寿宴当晚放出来,以此为献礼。
须知,此事可是挂了当今陛下的名号,要是有个闪失,倒霉的可就不单单只是公子胡亥和赵高两人。
所有有牵连的,一个都甭想跑!
正值众人六神无主之时,院门被打开了。
“彼汝娘!瞎叫唤什么?”
公子胡亥骂咧咧地披上罩袍,大步流星走到了赵高跟前。
“老师这是怎么了?”
赵姓宦官忙不迭将方才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叙述了一遍。
说完,他一脸忐忑的看着公子胡亥,生怕他也晕了。
不料公子胡亥听完,却是满脸的不在意。
“就这?”
短短两个字,却是发自灵魂深处一般的拷问。
彻底把赵姓宦官给整不会了。
“这……”
“这什么这?”公子胡亥不满地摆了摆手,“此事易耳!”
“且看本公子只需略微出手,管教赢子游那厮放人!”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不等赵姓宦官回应,便自顾自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
“公子,听闻那公子子游奸计狡诈……公子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啊!”
赵姓宦官还算没傻完,知道劝上一劝。
可公子胡亥犟劲儿上来了,又岂是他区区一介宦官就劝得住的?
“本公子的事,轮不着你操心!”
果不其然,公子胡亥不满地训斥了一句。
末了,他还不忘叮嘱一声:“且照看好本公子的老师,本公子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