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起初不太在意,胜负乃兵家常事。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赤水丰隆竟然连输五场,甚至将西炎的三座城池输给皓翎,其战况之惨烈,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玱玹差点都以为丰隆是皓翎的奸细。
城池失守并非赤水丰隆无能所致,而是皓翎的兵力过于强盛,相柳如鬼魅般赶来襄助皓翎,其箭术之精湛,差点射杀了丰隆。
赤水丰隆在此次战役中身负重伤,被人匆匆送回,历经九死一生才勉强保住性命。
但失去的三座城池,犹如三把利刃,深深刺痛了玱玹的心,令他如鲠在喉,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心情如坠冰窖,糟糕透顶。
“玱玹,你收手吧,我去向父王解释,你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要继续打仗了。”
这些日子,小夭坐立难安,备受煎熬,她身为皓翎的大王姬,却也是玱玹的表妹,无论哪一方遭遇不利,都如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令小夭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如今西炎痛失三座城池,赤水丰隆昏迷不醒,军心更是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无法收手。”
玱玹摇头,他之所以要攻打皓翎,除了意在一统大荒,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要将琳琅纳入后宫。
那般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深深刻在他心里,得不到,摸不着,得不到亲近,玱玹自尊自傲,心里很不舒服,有强烈的征服欲。
至于背刺皓翎,玱玹有自己的借口,通过祖父老西炎王的口,他已经知道父母当年相继死去的内幕,是皓翎王不愿施以援手。
师父欠他的!
但玱玹万万没料到,相柳这个时候会选择襄助皓翎,那个难缠的大魔头,实在棘手,赤水丰隆差点死在相柳手中也不奇怪。
“相柳不好对付,蓐收的实力如何,哥哥你应该心知肚明,西炎如今处于弱势啊!”
小夭眼泪簌簌,继续劝诫玱玹收手,整个人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虚弱又无助。
她实在不愿看到亲人们自相残杀,那场景宛如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痛她的心。
“小夭,你会帮我的对吧?因为……你并非皓翎王的女儿,你应该有所猜测吧。”
玱玹的目光犹如深潭,直直地看向小夭,说出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小夭耳边炸响,令她震惊得呆立当场,却也彻底清醒。
小夭怔住,木然地愣在原地,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沐斐等人虐杀她的场景,那一幕幕如同恶魔的利爪,狠狠地撕扯着她的灵魂。
“你是赤宸的女儿,你的这双眼睛与他如出一辙,噩梦一般的阴影,我绝不会认错的,那个刽子手,他杀了我全族,杀了那么多氏族,你也罪该万死,受死吧!”
脑海里依稀是沐斐癫狂的模样,他猩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撕开了小夭的身世。
小夭其实隐隐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不愿承认,无法接受,没想到哥哥也要撕开真相,她缄默不语,茫然无措地看着玱玹。
“我知道了。”
须臾,小夭僵硬起身,抬脚离开。
玱玹莫名地有些后悔,想开口喊住小夭,但想到做出的决定,不禁狠了狠心。
“小夭,她那么懂我,她会明白的。”
没多久,小夭的身份被无情地揭开,她并非皓翎王姬,而是赤宸之女。
不知西炎王祖孙究竟作何用意,突然间恢复小夭的真实身份,将其易为西陵氏。
小夭以后便是西陵玖瑶,与皓翎没关系,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大荒众人惊愕不已。
琳琅闻此消息,被玱玹的愚蠢行径逗得忍俊不禁,皓翎王姬的身份是小夭的护身盾牌,至少能保她此刻无虞。
然而如今顶着赤宸之女的名号,冠以西陵珩的姓氏,难道就比皓翎氏更为高贵吗?
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西炎玱玹私心太重,无非是期望小夭坚定地站在他这一方。
但这又有何意义?琳琅的军队只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锋,将西炎打得落花流水。
五神山。
阿念如遭雷击,彻底懵了。
“小夭竟然不是父王的女儿?”
她的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须臾,又释然了。
“也是,小夭对玱玹,对西炎王,远比对父王,对我们更上心,她胳膊肘总是往外拐,以前我还为此气恼,现今看来,倒也正常,毕竟她并非我的亲姐姐啊。”
皓翎王始终沉默不语,他对玱玹已然彻底失望,小夭不是他的女儿,岂不是意味着他被戴了多年的绿帽子?
虽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只因对阿珩心怀愧疚,真心实意地对小夭好,可真相往往是残酷的,皓翎王的心情也不太好。
皓翎和西炎的战场如疾风骤雨,皓翎越战越勇,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席卷大荒,琳琅的灵草园和百草堂派上作用。
西炎接连失去重要城池,原本已退休的老西炎王终于按捺不住,着急上火,五王和七王则拼命地煽风点火,指责玱玹昏了头。
不论是西炎的老牌氏族,还是投靠他的中原氏族,都如惊弓之鸟般不安,纷纷指责玱玹过于急功近利,才酿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如今更是引来天谴。
在他们眼中,这场空前绝后、难以诊治的疫病是上天降下的警示,令人惶恐不安。
西炎的兵力被大幅削弱,皓翎则如常胜将军,屡战屡胜,琳琅深知当务之急是研制出治疗疫病的灵药,慷慨分发给兵士百姓。
皓翎君民一心,未受太多影响。
玱玹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即使小夭殚精竭虑为其制药,但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身体尚未痊愈的赤水丰隆意外染上疫病,生命垂危,小夭配制的药也无济于事。
赤水老族长为了孙子的性命,再也无暇顾及辰荣宫殿里的馨悦,意欲投靠皓翎,只求皓翎王太女能赐灵药救丰隆一命,赤水一族愿为她效犬马之劳。
琳琅自然欣然接纳,派隅疆带人暗中接应赤水丰隆,将其带到五神山的宫殿治疗。
赤水氏的突然反水,背后的小世家纷纷效仿,他们深知,继续陪着玱玹耗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与其最终被皓翎那边清算打压,还不如临阵换主,虽说名声难听,但与家族的前途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都懂这个道理。
玱玹终究承受不住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只得亲自挂帅出征。
琳琅任命洪江为此战的主帅,相柳为大将军,钦点隅疆和赤水献协助,辰荣残军此番亦是倾巢而出,妄图将西炎王生擒活捉。
这无疑是琳琅的蓄意成全。
白发如雪、冷峻如霜的相柳将军,面对玱玹的千军万马时,嘴角微勾,毫无惧色。
他的身后,不仅有熟悉的辰荣军,更有琳琅新编的龙虎军,声势之浩大,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沙场之上,杀伐声震耳欲聋,鲜血四溅,犹如点点红梅,绽放在黄沙旱土上。
相柳的白衣,被敌军的鲜血浸染,也被玱玹的鲜血沾染。
若论灵力和武力值,玱玹与他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不堪一击。
玱玹死得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死不瞑目,天命之子,若无光环加身,亦不过是沧海一粟。
小夭闻听闻哥哥战死的噩耗,外爷不堪打击病逝,五王七王趁机夺权,整个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脚下一个踉跄,昏倒在地。
待她再次醒来,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仿佛置身于云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玱玹怎么会战死沙场?他可是西炎王,是统领大荒的帝王。
相柳不是已被万箭穿心了吗?丰隆不也被相柳毒害身死了吗?如今的状况过于陌生,小夭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突然间,一个惊人的念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心头,小夭霍然坐起,她怎会多了一个妹妹,皓翎琳琅究竟是谁啊?
小夭仿若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中,一切都变得陌生虚幻,令她怀疑记忆出了问题。
她记得,她已然与璟归隐山林,过着岁月静好、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偶尔,她会怀念被万箭穿心、战死沙场的相柳,心隐隐作疼,默默流泪。
每每想起相柳,小夭便会摆弄对方赠予的大肚娃娃,心中涌起莫名的伤感与无奈。
许多年过去,小夭发现大肚娃娃里头竟暗藏玄机,越发的忧伤,人生若只如初见。
但是现在,脑子里充斥的新记忆好陌生,小夭莫名惶恐,相柳没有救她,甚至都没怎么找她…梅林虐杀,竟是琳琅救的她。
她漫长的寿命,如今只与寻常凡人一般,唯有短短六十年的光阴。
六十年后她会死,最终成为坟里的枯骨,化作一捧黄土。
小夭无法承受残酷的现实,如遭雷击,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