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傅眼中闪过一道阴戾之色。
这个湛王,果真存有异心。
看来,他还得另做打算才行。
云傅没再继续等着,而是又返回了云倾烟的宫中。
至于,桑湛在东方易渊的寝殿内,两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这件事,在云傅和云倾烟兄妹二人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到种子,一连试探了桑湛好几次未果之后,对他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信任。
而桑湛的态度,一直就很迷。
别说云倾烟和云傅看不透他,就连云婵也时不时觉得,这个男人太过讳莫如深。
除非,云婵主动问他,无论问什么,他都会告诉她,但云婵却从来都没问过。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天一天过去,眼瞅着就快到大年这天。
因着这是桑湛回京都以来过的第一个年,宫里提前几天就开始张罗布置起来,势要将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
而云婵,这些天一直窝在幽兰苑里,看着她的别墅一点一点变得完善,终于,在大年之前就彻底完工了。
后面几天,工匠师傅们又将院子重新修葺一遍,按照云婵的要求,再结合工匠师傅们给出的意见,做了露天游泳池,渠道延伸至后院的荷花塘,中间再修一条拱桥,两边种上各种名贵的花草。
等一到夏天,这里便会花香四溢,流水潺潺。
想象一下,夏天在露台上放一张躺椅,取一把大的遮阳伞过来,再弄点水果,来瓶红酒。
闻着花香,听着流水,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红酒。
这日子,才是真的惬意又滋润。
当时,云婵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将日后要离开湛王府这件事完全抛之了脑后。
等她想起来,工匠师傅们已经敲定了方案,开始行动起来。
后来想想,也罢。
不管在这里住多久,哪怕只住一天,享受一下这种生活也是可以的。
再说,到时候能挪走的她会全部挪走,实在挪不走的,那也没办法。
房子和院子都全部完工,云婵将幽兰苑的大门也给换掉,院墙扒了,重新砌了更高更坚固的墙体,里内外还贴了瓷砖。
整体一看,彻底现代化,高大上。
最后便是用电的问题。
这个,就只能云婵自己来解决了。
等工匠师傅们结了工钱离开后,她再慢慢研究。
眼看着,还有两天便是大年。
云婵本想在大年之前把电线接好,这样过阵子就差不多能入住了。
可这里过年也有很多规矩,年前府里该准备的东西要尽快准备起来,她作为王府的女主人,总不能什么都不管。
每天管家都会来找她商定各种事宜,与其说商定,不如说只是来走个形式,跟她说一声,然后等她点个头,这事也就完成。
可就算这样,她也只能被迫待在启轩阁里,等着与管家“商定”各种事宜,根本干不了别的事情。
所以没办法,用电的事就只能搁置到年后。
“娘娘,大年那天,早上咱们要回相府,陪相爷和相爷夫人一声用早膳,中午回王府,咱们自己在府里吃一顿年饭,晚上要进宫,陪皇上皇后他们用年夜饭,半夜子时方可回到府中。”
“……”
听完管家的话,云婵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大了。
为什么大年当天还要回娘家,这是什么规矩?
难道不应该是过完年再回去吗?
然而,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他接着说道:“大年初一,咱得早起,陪着王爷到皇家各长辈那里拜年,不过,娘娘放心,以咱们湛王的身份,只需要去孝贤长公主府上去一趟就行。”
这个,云婵知道。
当今皇上没有任何兄弟,所以桑湛也就没有什么长辈了。
据说,当年夺嫡之争异常激烈,上一辈的皇家血脉中,就只剩下东方易渊一人。
所以,这一辈,东方易渊生了很多儿子。
只可惜,比较成器的那两位,现在一个在大牢里,另一个被暴尸荒野,死状极惨。
而剩下的皇子,年纪都偏小,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一两岁。
“然后呢,去完长公主府是不是就没事了?”云婵满含期待的问。
管家隐秘的笑了笑,随后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才淡淡的道:“娘娘,咱们湛王府不比别处,既是王爷,也是皇长子,皇家长辈没有什么人了,但这一辈当中,小的可还不少。”
“……”
云婵忽然有种强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管家继续说道:“大年初一那天,从晌午开始,皇家小辈中,所有皇子公主便会陆陆续续的登门,来给您和王爷拜年,压岁银老奴已经备好了,到时候您发给他们便是。”
“……”
云婵简直想要爆粗口。
怎么古代过个年也这么麻烦?
所有皇子和公主都要来,那得多少人?
云婵不太确定的问:“那,还用管饭吗?”
管家想了想才回道:“应该,不用。”
“应该?”
“这个,今年是咱们王府开府以来的第一个年,所有礼制老奴也是刚收到的,同娘娘您一样,还不曾经历过呢。”
说完,管家也不由有些汗颜。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了,给了压岁银便打发走吧。”
云婵愉快的做出决定。
那么多皇子公主,大的大小的小,还不是同时来,她得伺候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管他那么多,到时候人一来,给完钱直接就让他们走人。
管家在一旁默默点头。
王妃娘娘英明。
很快,大年这一天就来了。
提前知道了流程,云婵也只能被迫照做。
一大早就爬起来,睡眼惺忪的被晚棠折腾着,说今天必须要好好打扮一番,不能让别人压了湛王府的彩头。
桑湛自从住进云婵的房间,精力旺盛的有些吓人,每天白日黑夜的忙,却总是看不到他有任何疲惫的时候,每天的睡眠时间少了可怜,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也全部用在了云婵身上。
只要他一有时间,云婵便觉得自己苦不堪言。
还好,年关头这几天,他几乎忙到半夜才回府,云婵也总算才落得个清静。
不过,偶尔还有点不习惯,等到他回来了,她才能真正睡的踏实。
这一点,大概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注意到。
“小姐,王爷一大早就出府去了,他交代说让你等一会,他会尽快赶回来。”
晚棠一边帮云婵梳洗,一边跟她说道:“王爷还说,饿了就先吃点东西,相府那边走一趟就是了,不用太在意那些破规矩。”
这语气,是桑湛的话无疑了。
皇家定的规矩,恐怕也只有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破规矩。
“我知道了。”
云婵昨晚一点都没睡好,今天若不是大年,她真想睡他个一整天。
也不知道为啥,总是越有事,越困,等到没事那天,又怎么都睡不着。
就很奇怪。
“小姐,你要打起精神呀。”
晚棠给云婵画了个精致的淡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妩媚,加上略带清冷的气质,那股纯欲味顿时又浓了几分。
别说男人,就是身为女人的晚棠,就这么盯着她看,也能看的入迷。
“小姐,为什么奴婢觉得你比以前好看了呢?”
脸明明还是那张脸。
可有时候,她总觉得像是在看不同的两个人。
性格变了,连整个人的气质也都变了。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
“错觉吧。”
云婵抬头看了晚棠一眼,知道她又在瞎琢磨,便淡淡一笑道:“我还觉得你比以前好看了呢,知道为什么吗,环境不同,心境不同,看事物看人自然也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美好。”
“是这样吗?”
晚棠认真的思索一番,觉得云婵说的很有道理。
“也是,咱们以前过的日子,哪能跟现在比,小姐变得越来越漂亮实属正常。”
桑湛进门时,正好听见晚棠的话。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云婵,见她原本白皙的脸蛋上被涂了一点点胭脂,带了点红晕的她,更加的让人……欲罢不能。
突然,他不太想出门了。
更不想带这样的她出门。
“晚棠,把她脸上的胭脂擦掉。”
桑湛沉声开口,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晚棠有些懵了。
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擦掉?
可王爷说的话,她连问都不敢问,只敢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云婵,要不要擦掉,还得看看自家小姐的意思。
云婵也没太明白,她疑惑的看向桑湛:“为什么要擦掉,不好看吗?”
桑湛毫不犹豫的颔首,违心地道:“丑。”
云婵:“……”
晚棠:“……”
王爷说的不是她家小姐吧?
他知道什么是“丑”吗?
云婵立马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
特么的,哪里丑了?
这男人真眼瞎。
“我觉得挺好看,就这样吧。”
云婵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就打算出门了。
桑湛大步走过去,伸手捧着她的脸,亲自动手,动作轻柔的将她脸上的胭脂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
擦完后,还近距离盯着看了一会,觉得满意了,又低头在她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把她的脸放开。
“恩,这样就顺眼多了。”
云婵再次:“……”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转头看向晚棠,晚棠都傻了,可很快,又忍不住偷笑起来。
小姐这有点憨憨的模样,也太可爱了叭!
云婵尴尬的抚了抚额,随后率先走出了房门。
桑湛勾了勾唇,然后才慢慢的跟上去。
出了府门,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云婵一上马车,发现马车内放了很多礼盒,这才想起来,今天回相府应该要准备礼物的事。
别人可以不管,叶静姝那里还是要准备一份的。
不过,现在桑湛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她也就省了这份心。
马车抵达相府门口时,云婵瞟了一眼地书上的时间。
早上七点四十。
时间倒是还早。
今儿的相府显然也好好的布置过一番,从进入府门,四处都挂了不少灯笼,园中光秃秃的树上绑满了红色丝带,给府中增添了不少喜色。
“大小姐回来了!”
府里的下人看见云婵和桑湛一起回来,飞快跑去向云傅和叶静姝禀报。
一大早,叶静姝就亲自在厨房里盯着,一定要在云婵和桑湛回来之前就把所有的饭菜做好。
厨房忙的热火朝天,叶静姝也没闲着,整理了一大箱子给云婵的新年礼物。
云婵成亲时,她这个做娘的啥也没给女儿准备,那时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如今有了能力,她自然是要给补上的。
听到下人来报,说云婵他们已经回来了,叶静姝连忙出去迎接他们。
云傅收到消息,也正好从书房出来,便与叶静姝一起,等在庭院前。
没等一会,就看到云婵和桑湛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两名小斯,大包小包的提了许多东西。
“婵儿。”
叶静姝往前几步,双手握住云婵的手,满脸慈爱的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穿的这么少,冷不冷?”
说着,就要解自己身上的披风,被云婵制止:“娘,我不冷,你快披好,别冻着了。”
云傅笑着说道:“瞧你们母女,都别在这站着了,赶快进屋,屋里暖和。”
说完,又看向桑湛说道:“湛王也快快请进,咱们屋里说话。”
“是是,为娘糊涂了,湛王,婵儿,快都进屋吧。”
叶静姝拉着云婵走在前面,桑湛和云傅在身后跟着。
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看似平和,云婵却能感觉出桑湛的气息,在见到云傅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情绪起伏,但几乎只在瞬息,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似乎那一刻的变化,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一行四人进了厅堂,饭菜很快就一一被端了上来。
虽只是早膳,可丰盛程度丝毫不亚于晌午的正餐。
“都饿了吧,先吃饭。”
叶静姝拿了干净的筷子,给云婵夹了菜在她碗里,也桑湛也夹了不少,她这丈母娘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满意。
最主要的是,对她的女儿好,她就什么话都没得说。
“谢谢娘。”
“谢谢。”
听见云婵跟叶静姝道谢,桑湛也有些别扭的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一听就知道他这人是个不爱说谢的人。
反正,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云婵第一次听他跟别人说这两个字。
“不谢不谢,快吃吧。”
叶静姝笑的嘴巴都合不上,对桑湛和云婵一样,满心满眼的喜欢。
见状,云傅也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就别那么客气了。”
一听到他说话,云婵就敏锐的察觉出桑湛的气息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可是再想深入感觉,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顿饭吃完,云婵被叶静姝拉回了寒霜苑,要给她看特意准备的那些礼物,而桑湛则是跟着云傅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云傅便开始试探,问他有什么打算。
自从东方易渊的病好了以后,他们一直没有聊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想不想要更进一步。
桑湛懒懒的靠在门边,闻言,只淡淡的反问了一句:“相爷不是已经另有打算了么,还问我这些做什么?”
云傅被噎了一下。
他没想到,桑湛会这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还直接挑明了说出来。
这让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
不知道是该像他那么直言不讳,还是继续伪装维持表面关系。
“你这什么意思?”
沉默半晌,云傅才终于开口:“本相的打算都是与湛王你息息相关的,自然也得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哦?”
桑湛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原来是这样,是本王误会了,下一步,相爷认为,该当如何?”
“本相认为,得尽快。”
云傅观察着桑湛的反应,奈何他情绪太过稳定,又看不见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至少,得把你的太子之位定下来,这是最艰难的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