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不懂,等你以后有一天遇到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你就能理解他了。”
云婵说完这句,便再次绕开公孙白,快步离去。
而这次,公孙白没再阻止。
云婵走了很远,他还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也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姐姐。”
公孙白低低的嗓音,呢喃出声:“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明明,上一次见面还不是这样的……”
……
没抓到黑衣人,云婵有点郁闷。
回去的路上,又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人来幽兰苑究竟是为什么,每次进去,都会留下破绽,可最终,既没偷东西,也没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挑衅她吧?
如此说来,这个人一定是认识她的。
可她在这个世界也没认识什么人,原主曾经一直被关在相府,几乎足不出户,更没认识几个人。
而且,还是个厉害的人物。
难道,是如烟背后的那个主人?
目前,也只有这个人比较符合所有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越来越有意思了。
云婵回到王府,再从院墙悄无声息的进入幽兰苑,然后直接飞身上了三楼卧室的阳台,在阳台外面静静的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确定没人这才开门进去。
结果,刚进入卧室,就发现桑湛坐在沙发上,正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去哪了?”
“……”
刚刚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并没看到沙发上有人,就开个门的功夫,他怎么就……
“我……就在阳台上啊,王爷这是忙完了?”
“别想着转移话题。”
桑湛一语戳破她的心思,不留情面的道:“阳台我看过,根本没人,你最好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
“是不是去追那只受伤的老鼠了?”
云婵再次:“……”
知道还问。
一举一动都被他看的明明白白,这还怎么聊?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做什么,要做什么,你也全部了如指掌,桑湛,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
云婵深呼吸一口,绕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声音平静严肃的问道:“你今天问我的事,我毫不犹豫都告诉了你,那么,你呢?”
“我?”
桑湛抬眸看了她一眼,深黑的眸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似乎有些不满,她坐的位置离他那么远,但也没有说出来,而是就那样看了她半晌后,才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道:“我一直在等你开口问。”
恩?
等她开口问?
这么说,如果她早问,他早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等到现在,你才终于开口,还好意思说不公平?”
“……”
本来就不公平,为什么不好意思说?
“你的事,也是我开口问的,而并非你主动告知,不是吗?”
“……”
所以现在是在控诉她吗?
搞了半天,全都成了她的不是?
云婵无言以对,心中却表示不服,可仔细一回想,好像又确实是那么回事。
“那我现在就问,你……回京都来是不是为了复仇?”
云婵一上来就直接问了个最关键的,因为她一直怀疑,桑湛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和京都的人有关,和他的母亲也有关。
而他这次回来,显然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虽然,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没有表露出半分仇恨之意,但跟他相处这么久,凭着感觉和偶尔一些情绪,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并且是个悲惨的故事。
“你这么聪明。”
桑湛闻言,面具下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起身朝着她那边的沙发走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来,轻笑着道:“不如,你来猜猜?”
“好啊。”
云婵欣然同意:“但是,你得给我提示。”
桑湛颔首,表示可以。
第一个提示,就是示意她亲手摘下他的面具。
云婵踌躇了片刻。
盯着这块冰冷的面具看了这么久,她早就想给他摘了,眼下得到了他的同意,终于能坦诚相见,她的内心无比激动,又有一些小小的忐忑。
不知道面具下的这张脸,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跟自己想象中会不会差的太多?
这就跟现代的网恋差不多感觉,相恋了很久,终于等到奔现的这一天……
“在担心什么?”
桑湛见她迟迟不动手,询问道:“不想看我到底长什么样么?”
想。
云婵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手,朝着他的面具而去。
当拿下面具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个面具竟然这么沉。
常年戴着这样沉的面具,很辛苦吧?
云婵缓慢的抬起头。
柔和的灯光下,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云婵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能长得这般……妖孽!
真的,只能用妖孽二字方可形容。
深邃精致的五官,妖冶如画的眉眼。
皮肤白皙细腻,如此近的距离,也看不到一丝瑕疵,犹如上天最完美的神作。
没有了面具的遮挡,那双黑瞳更如幽海般深邃,神秘难测,高挺的鼻梁下,绯色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是含了几分宠溺的笑意,一瞬间,便让人的心跳乱了节奏。
云婵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
只觉得,他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突然她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很忐忑,不敢去揭他的面具,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想象中的他太过完美,但她没想到,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长的如此……
好吧。
用美来形容,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等等……
他长的怎么这么像……某个人?
东方易渊!!!
云婵震惊,意外,不可思议,可随后,慢慢平静下来,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而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也不言而喻。
“原来……你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
听到云婵的话,桑湛的神色微微沉了几分。
“那你为什么不和皇上相认,反而还要隐藏真实身份,这样一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岂不曾加了许多难度?”
如果东方易渊和太后都知道了桑湛本就是皇家血脉,那么,立他为太子就变得名正言顺,加上云倾烟和云傅的扶持,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因为,他不配。”
桑湛眸底闪过一丝冷戾,脸上的神色也骤然变得阴沉,情绪第一次在云婵面前这般显露无疑。
“……”
云婵呆了一下。
她好像记得,之前问过他的母亲,他说已经过世了,然后又问了他的父亲,他也说死了。
现在看来,母亲是真的死了,而父亲……
“你复仇的对象,是皇上吗?”
桑湛冷冷地道:“他是帮凶。”
“只是帮凶?”
那凶手是……
云婵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人名。
“你要复仇的对象是云傅?”
闻言,桑湛薄唇的弧度渐渐扩大,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幽然的寒光,浓烈的仇恨一闪而逝。
毫不掩饰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果然是云傅!
云婵一直觉得桑湛对云傅的态度很奇怪,从来没有半分尊重可言,但他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很强大,从他刚刚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和云傅之间的仇恨,绝对不共戴天。
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能若无其事的跟云傅合作,甚至,娶了他的女儿。
所以,当初他主动求娶原主,也只为复仇!
思及此,云婵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但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猜不出来。
他母亲的死跟云傅有关,为什么又会跟皇上有关?
那皇上到底知不知道桑湛就是他的儿子?
从皇上对桑湛的态度来看,云婵还真是怀疑,他是极有可能知道的,否则,他有那么多亲儿子,为什么独独宠信桑湛?
这个宠信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天子宠信臣子该有的界限。
云婵无法确定,就直接问桑湛:“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吗?”
桑湛冷哼一声,眸色沉沉的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可能有所怀疑,但我曾经给他看过易容之后的面貌,他以为我是因为受伤毁容,才会常年戴着面具,就算有所怀疑,也无法证明我就是那个孩子。”
他也不会承认,他就是那个孩子。
他就是要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终生带着遗憾,带着悔恨。
“……”
当年,东方易渊究竟做了什么,让桑湛这么恨他,明知道他找了他们母子那么多年,却还是无法原谅他。
云婵很难想象。
“我猜不下去了,你跟我讲讲你和你母亲的故事吧。”
云蝉猜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她现在对桑湛的故事越来越好奇,等不及再慢慢的细想下去,干脆让他直接讲给自己听。
然而,对桑湛来说,这是一段极为痛苦惨烈的经历,换成任何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自讲述自己的这段回忆。
等他一点一点说完,云婵才慢慢体会到他对东方易渊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有对云傅和云倾烟浓烈的仇恨。
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是深入骨髓的惨痛经历。
故事,要从东方易渊年轻的时候说起来。
那时候,他还只是太子的身份。
有一年,他出宫游玩,路过一个繁华的小城镇,在那待了有月余时间。
也就是在那期间,他认识了桑湛的母亲。
林婉茹
林婉茹出自书香门第,是那个小城镇最有名的才女,不但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长的还极为漂亮,性子更是温婉淑良,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东方易渊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后来了解到她的性情与才华,更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当然,当年的东方易渊也是一表人才,这一点,从如今的桑湛就能看得出来。
林婉茹再怎么优秀,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女子,面对东方易渊这样才貌不凡,又诚挚热烈的喜欢她,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并且有了肌肤之亲。
可东方易渊并没有坦诚的告知林婉茹自己的真实身份,林婉茹心知他的身份非富则贵,但也只当他是某个官家的公子哥。
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
东方易渊也许下诺言,待他回家后会立马派人来林婉如家里提亲。
两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东方易渊一直没舍得走,直到有一天来了几个英勇魁梧的陌生人,跟东方易渊说了什么,东方易渊这才收拾行礼,匆忙离开。
离开前,还对林婉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着他来接她。
就是这一句话,让林婉茹等了他半辈子,直到死的那天,都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东方易渊离开没多久,林婉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一半高兴一半忧愁,因为在那个年代,未婚先育是件极其有辱家门的事。
情形严重的,甚至还会被拉去浸猪笼。
林婉茹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肚子,就期待着东方易渊能早一点来她家提亲。
可是左等右等,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但她的肚子却是越来越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很快就被家里的人知道了异常。
林婉茹苦苦哀求,她母亲都不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但逼她打胎,还逼着她嫁人。
清清白白的家风,林母绝不允许被她毁掉,所以就想着尽快找个人接盘。
以林婉茹当时的才貌,出了那样的事,正妻没人敢娶,妾,却有的是人想要。
然而,就算是妾,他们也只接受林婉如,不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况且,这还是她跟自己心爱男人的结晶,在她肚子里孕育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舍不得,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他。
后来,被逼无奈,林婉茹只有离家出走这一条路。
若是能保住孩子,就算当妾她也认了,可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愿意接受她的孩子,家里所有人都逼着她打胎,更没人顾及,如此大的月份,打胎有可能会一尸两命的结局。
这让林宛如寒透了心,一气之下彻底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但是,一个挺着大肚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能去什么地方?
从小养尊处优的娇小姐,离开了家,连最起码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出门没几天,就被人骗光了盘缠,还差点让人卖进了窑子。
好在林宛如虽然性子单纯,涉世未深,但也不是傻子,最后有惊无险的逃了出去。
消沉了几日之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才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决定往京都方向去,也许说不定还能找到孩子的父亲。
有了这个目标,她又觉得有了希望。
但那个小城镇离京都远的无法想象,身无分文的她想要走到哪里,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她走了好几个月,一开始把自己身上的簪子卖了,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只能靠乞讨为生,为了孩子,也为了找到东方易渊,成为了她整个精神支柱,让她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强大。
直到怀胎十月,她还是没能走到京都。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她把孩子生在了一个破庙里。
取名林湛。
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只知道孩子的父亲名叫阿渊,她竟然连他的姓氏都不清楚。
那是林婉茹最绝望的一段日子。
带着孩子的她,每走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
老天垂怜,在第二年春天,她总算看到了晋国京都的城门。
本以为,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却不曾想,这才是她噩梦真正开始的地方。
听桑湛语气平静的讲述到这里,云婵已经忍不住湿了眼眶,心底更是不忍心再让他说下去,一层一层拨开他的伤疤。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半点情绪波动,但在这一刻云婵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有多难过,有多怨恨。
云婵主动抓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和温暖。
桑湛反手回握住她,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用冷漠掩盖脆弱悲痛的内心。
林婉茹带着襁褓中的小桑湛进了城,依旧以乞讨为生,京都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繁华富有,生存也比以往容易了一些,偶尔要到吃的东西,还能要到一些碎银子。
没过多久,她就攒了不少,便开始寻摸着做起了一些小生意。
除了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她的刺绣也是一流。
利用刺绣这门手艺,很快就赚到了第一笔银子。
有了银子,她和小桑湛才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虽然只是京郊外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子,却也是他们的家。
就在这个地方,林婉茹和小桑湛住了五年。
日子过得清贫,也平静。
林婉如每日刺绣,然后拿到街上去卖,结束之后,再四处打听东方易渊的消息。
可惜,她除了知道东方易渊名叫阿渊,再也没有其他信息,几年下来,也没有打听到有关他的半点消息。
林婉茹一度的心灰意冷,却还是从未放弃。
当初,东方易渊给了她一块玉佩,当做定情信物,这么多年,哪怕刚离家出走那会快要饿死,她也没想过动这块玉佩的念头。
时常拿出来看看,以作慰藉。
后来她想,如果东方易渊的身份真的非富即贵,这块玉佩说不定会有人认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能问到的人,只有一些富家千金,当官的她根本接触不到。
也许,命该如此。
如果她不执意寻找东方易渊,也不会有后来的悲惨命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偏偏,她要找,费尽心思的接触各种高官夫人,官家小姐,利用自身的学识和刺绣的手艺,结交了不少朋友。
后来,认识了才刚刚当成宰相的相爷夫人,也就是叶静姝。
噩梦,就从那天开始。
“这件事还跟叶静姝有关?”
听到叶静姝的名字,云婵只觉后背发寒。
这个女人是云婵穿越到这个世界保护过的人,如果她也参与过残害林婉茹的事,云婵真的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