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瓮城,夏侯楙营帐中……
此时曹氏、夏侯氏的小字辈,七八人在此集会。
年纪大些的夏侯楙已经十六七,也有女子,譬如曹静、夏侯涓,最小的是看起来比孙权还稚嫩一些的曹丕。
曹丕此时年纪虽小,但却板着脸,神色给人感觉十分成熟的样子。
至于最忐忑的,无疑正是夏侯楙——虽然他的这一营,只是普通的负责防务,但是……让兄弟姐妹们进来作“秘密基地”,显然也不合规矩。
夏侯楙暗忖:【若是被一向严厉的父亲知道,我就死定了……】
显然即使是亲儿子,也并不在夏侯惇本来面目的“知情者”范畴内。
偏偏此时夏侯楙,还无法拒绝这次集会,因为这次集会的发起者是曹丕——随着曹操起事,曹氏和夏侯氏的小伙伴们的关系,自然也会受到些“世俗”方面的影响。
上一辈的夏侯惇因为年纪最大就可以做“扛把子”,但是这一代……作为曹操的嫡子,曹丕显然才是地位最高的。
之前在身死在宛城的曹昂,虽然只是庶出,但却被曹操的正室丁夫人抚养,如此……也勉强算是嫡子,毕竟丁夫人本身无子,之所以这样安排,大概也是为了能有一个成年的继承人,来令麾下将领众谋安心。
不过在丁夫人得知曹昂的死讯,尤其是得知其死因,竟是曹操的一时急色之后,愤然与曹操合离,返回丁家——也就是之前被退婚的丁仪的丁家。
曹操在努力过几次,仍然没有劝回丁夫人之后,便将妾室卞夫人扶正。
此时礼教氛围没有形成,将妾室扶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像后世妾只能是妾,续弦也轮不到一个妾室做正妻。
而卞夫人所出的长子曹丕,自然也就成了现在曹操的嫡长子。
“子桓,有什么事情,咱们就快说吧……万一被我爹发现就糟了。”夏侯楙催促道。
“子休!小涓被欺负,还不是因为你?我们在你这儿聚一下也不行了?”曹丕不爽的说道,同时心里暗道:“而且被元让伯父发现也没什么,最多只是被教育一顿,却可以给我父亲和妙才叔父一个疼爱兄弟姐妹的好印象!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子桓……你都说出声了……”夏侯楙黑着张脸说道。
好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曹丕稍稍尴尬一下,便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成熟模式。
“其实……我也不是十分不满,不算是被欺负……只是有些小小的难受而已。”夏侯涓露出温婉,但却令其他兄弟姐妹,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往常夏侯涓露出这种神情,都是有人要倒霉。
就好像曹嵩一辈,也都不知道夏侯惇的绝技居然是“装哔”一样,在曹操、夏侯渊心里,夏侯涓一向都是好姑娘,甚至有种真正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夏侯涓儿时的时候,夏侯渊这一支可不算什么“大家”,毕竟连儿子都饿死在饥荒中……
然而真正和她熟悉的同辈都知道,夏侯涓骨子里的傲气和……刁蛮!
相比之下,表里如一的曹静,其实对夏侯涓都是有些怂的。
而且这次夏侯涓是真的有些“受伤”,原本她倒的确对自己的婚事,莫名其妙的被安排而有些不满,她更喜欢的,是像自己叔父这样的猛将——这点她和曹静一样,之前就一直看不上文绉绉的丁仪。
甚至曹静还求着曹丕,将她和丁仪的订婚解除了……
曹丕刚刚成为嫡长子不久,一方面想要向父亲展现自己兄妹和睦,另一方面……丁仪,就是之前和曹操合离的丁夫人的族侄,之前丁夫人还是曹操正妻的时候,和卞夫人母子多少有些龃龉,曹丕也是顺势落井下石。
仗着自己年纪小,在曹操面前大为贬低丁仪,导致了悔婚事件的发生。
不过夏侯涓毕竟和曹静不同,“表状态”下没有那么骄纵,渐渐说服自己接受,甚至……之后的两个月里,在夏侯涓的幻想世界中,她和白图的孩子,都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还想着再和小霸堂兄的孩子结亲。
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居然是白图果断的拒绝了她?
梦中“家破人亡”,里·夏侯涓蠢蠢欲动,找上了表弟曹丕……
虽然血缘上来说,曹丕应该是堂弟,但是按照这时的规矩,同姓才算“同堂”,曹嵩既然改姓曹,那和夏侯氏的亲属,最多算是表亲。
于是有了这次集会……
在夏侯涓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演之后,曹氏、夏侯氏的兄弟姐妹,开始痛骂江东渣男。
他们的确知道夏侯涓的里性格,但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愿意得罪!
只是夏侯楙也感觉莫名其妙,人家白图远在江东不说,而且又是曲阿侯、又是车骑将军,和他们平时“算计”的对手……譬如不愿透露姓名的弱鸡丁某,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
他们开会开得再欢,能影响到白图吗?
不过反正在这里骂一骂白图,也不会少两块肉,总比因为骂得声音不大,被夏侯涓记仇要好。
“简直岂有此理!等将来我独自领兵时,定将那厮擒到涓妹面前来,让他知道自己有眼无珠!”夏侯楙胡吹大气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而且……似乎夏侯楙的亲兵,根本没有阻拦。
夏侯楙才多大?他的亲兵也是他老爹的亲兵分出来的,来者是谁、不问可知!
只见夏侯氏中最是凶悍的夏侯惇,这时走路带风的掀帐帘进来,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的扫视在场的两家小辈……
原本在胡吹的夏侯楙,整个人都被定住,额头上的汗当时便流了下来,心里也疑惑着:今天父亲不是应该在城内的吗?
“夏侯伯伯!您别怪子休,他也只是随口一说,不会真的带兵去攻打江东的!”夏侯涓马上说道。
夏侯楙机械的扭过头来,仿佛在说“为何害我”,本来夏侯惇还未必听见……
曹静这时也发现情况不对,虽然……夏侯楙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但这种时候当然是各自飞!
“子休!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白公乃是当世大贤,你怎么能如此口出无状?你……太让我失望了!”曹静果断的斥责道。
噗通……
曹丕不出意外的拜倒道:“呜呜呜,伯父……你要怪就怪我吧!今天是……是我邀请大家来子休这儿的!子休大哥也是被我缠的没有办法,不是他的错!”
夏侯楙终于明白,为什么夏侯涓会明知道无法报复,开什么家庭会议,合着……报复的目标是我?
“爹……”
“住口!逆子,军营之中,何来父子?掌刑官呢?违反军令,私自带人进入军营,杖责几何?”
……
除了他自己的“逆子”之外,夏侯惇只是对曹丕小惩大诫,前者杖四十,后者杖十,之后抬回了司空府。
军棍杖十也不是说笑的,如果真打在十三岁的曹丕身上,怕是真要抬着回去,不过……实际上打的并没有那么狠,不用夏侯惇叮嘱,杖刑的亲兵也心里有数。
因为直接揪着身份最高的曹丕“杖”了一顿,军中更加流传着夏侯惇之威——连主公的嫡子,都说打就打,谁敢不服?
而且流言还在神秘力量的推动下,渐渐在整个许都、整个兖州流传。
至于曹丕被杖的“真实原因”,也在另一股神秘力量下流传到了民间——原来是为给夏侯楙背锅,真是个好弟弟!
与此同时,夏侯渊经此一事,也反应了过来……白图那厮居然“嫌弃”了他女儿?
夏侯涓本人,在因为这次私入军营之事传开后,不得不被“禁足”之后,也对着镜子,拍了拍手,一副祷告的样子,之后露出灿烂一笑——今天为自己未出世……不,是未出现的儿子,报了个小仇……至于大仇?先记着,日后再报!
……
另一方面,刘晔回到许都的时候,已经是建安三年。
建安三年的元月初三,钦天监测定的“立春”的日子,也是象征着一年中,耕种的时节又到了。
然而淮南以及江东北部、中原南部,旱情却丝毫没有缓解!
关中以李傕、郭汜为首的、气数将尽的凉州诸将,一个个也怒骂着干旱——当然,关中的灾荒,主要是因为这些没有约束的匪军,对农业生产的破坏太大,和旱灾没什么关系。
不过看到曹操、刘备,甚至袁术都缺粮食,他们也就跟着一起心安理得的骂旱灾好了……
毛玠奉曹操之命,巡察了一圈在曹操控制下的兖、豫二州的农耕情况,带回来的消息不容乐观。
比去年的旱情更严重,这样下去,今年临近淮南的汝阴、汝南、沛郡、陈郡……几乎整个豫州中南部,都可能要颗粒无收,豫州北部也要减产。
别说是收粮税,怕是曹操已经占据的区域,都还要大本营兖州运粮救济……
至于攻伐淮南?更是别想!
以现在各方诸侯的底蕴,想要发动大规模战役,粮场必须在临近前线不远的地区,否则从大后方运粮?一石运到前线变三斗,耗不起!
仅有大半个徐州的刘备,更是几乎全境受灾,不过……刘备亲自到各郡各县、走访乡间,到一地哭一地,不知是不是巧合,竟是经常在其所过之处出现降雨,仿佛老天爷都被他拧出几滴水,倒是能救个急。
只是仅此而已的话,能有丰年三成的收成就不错,基本也可以绝了进攻淮南的心思。
反而白图在江东淮南,持续的救助着百姓,连淮南县城中的居民,也已经开始出现外逃,眼看春天都要过去,春耕都已经无望的时候,甚至开始有几个淮南的小豪族,都拖家带口的投奔江东!
建安三年四月,陈宫亲自坐镇,带着一些“大家伙”,从瓜洲……来到了广陵城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