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
敲打键盘的声音之中,眼前的男人又再次开口,发出低低惊叹,“噢,发夹。”
珍妮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有些慌张地摸了摸刚刚显露出来的发夹,“怎么了?”
“没有,发夹很好看。尽管只是小物件,却能够看到小心思。”
唰!
猛地一下,珍妮的耳根就隐隐发烫,烦乱的心绪在脑海里汹涌着,一阵心猿意马,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丹娜-杜克……”
珍妮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
“她,上次透析是三天前,今天的透析……是上午。她的透析已经结束,我想,应该是记错了?”
珍妮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再次看向眼前那张脸庞,微微扬起头,细细地欣赏着,然后就主动帮忙找借口。
“其实,这也正常。”
“一般来说,透析是间隔两天,一周安排三次到四次,但医生会根据病患每次透析的反应和状态调整后续疗程。”
“此前都是下午和晚上,这次则调整到上午,估计孩子可能记错了。”
柯克轻轻抬起下颌,表情有些错杂,“所以,这算是好事吗?”
“我是说,透析的间隔时间拉长,说明这次透析效果更好?”
珍妮表情有些为难,这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看着那双清澈眼睛里的担忧和困惑,还有隐隐的期待,心底就一片柔软,本来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又重新吞咽下去,转头看向电脑。
“让我看看,目前,她处于第三疗程……”
珍妮直接将丹娜的病历以及疗程调了出来,显示在电脑屏幕上,而后做一个整体的预览。
即使是珍妮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一切都显得自然而顺畅,一切都显得合理而简单,不动声色之间,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而珍妮满心热情地试图提供帮助,粉红泡泡在心底咕嘟咕嘟发出声响。
柯克只需要稍稍前倾一些身体,就可以在电脑屏幕上清清楚楚地看到所有疗程——
也就是丹娜-杜克每次接受透析的时间。
二月二十七日。
三月一日。
三月六日。
三月九日。
三月十四日。
三月十七日。
三月二十一日。
……
后面,还有一系列日期,但可以肯定的是,二月二十七日是第一次透析。
丹娜-杜克,华莱士-杜克的母亲,同时也是华莱士不在场证明的证人。
然而!
上述七个日期,恰恰就是七个流浪汉的死亡时间,全部契合,百分之百。
所以,当丹娜结束透析回家,华莱士在家照顾她,她能够整晚保持清醒,并且确认华莱士不曾离开吗?
包括隔壁邻居也是一样,看到华莱士却不代表能够证明华莱士整晚都待在家里。
这些契合,不是巧合。
如果再细细阅读的话,还能够发现更多信息——
丹娜的首次住院,并不是自主入住,而是通过救护车从急诊室入院,因为情况严重甚至进行病危抢救。看书喇
其间,还有一次心脏停止跳动。
日期,则是一月五日。
但值得细细品味的是,首次住院后,丹娜并没有立刻进行透析治疗。
再次住院,则是二月十七日,当病患送往急诊室的时候,酒精中毒,心脏停跳,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二月十七日,那是华莱士-杜克的生日。
应该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日礼物。
整整十天后,第一位受害者出现。
前往市长办公室的路上,柯克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卡勒姆关于奥康纳酒吧斗殴的事情。
有些意外,卡勒姆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太好笑了。”
如果是普通酒吧斗殴,NYpd可能一个晚上就需要处理好多起,特别是周末或者节假日,时间稍稍久远一些,也就根本记不清楚;但那一起酒吧斗殴却宛若闹剧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喜剧演员们写好剧本进行的表演排练。
卡勒姆,记忆深刻。
正如卷宗记载,准确来说,那不是斗殴,纯粹就是意外。
重点在于,来到警局之后,两位当事人都不断强调自己重拳出击,争先恐后地为这场事故添油加醋,试图挽回自己碎落满地的尊严和骄傲。
但在卡勒姆看来,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
“羞愧吧。”
卡勒姆顺着回忆,重新回想起这件事来,对奥康纳的总结,选择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不是愤怒,不是痛苦,也不是激动,而是羞愧。
尽管不能排斥恼羞成怒的可能,但柯克将所有信息收集起来,串联起所有来龙去脉,猜疑慢慢扩大。
奥康纳的犯罪动机,真的那么扎实吗?
于是,柯克产生了一个想法,他需要确认一下。
眼前。
数字,不会说谎——
日期整整齐齐罗列,将至关重要的时间点一一串联起来,脑海就能够浮现华莱士这一路的心路历程。
手臂上的汗毛,悄然站立,以至于柯克微微有些走神,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依靠在柜台上。
珍妮,注意到了,视线余光能够看见缓缓靠近的那个身影,但她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吓,反而暗暗窃喜,鼻翼底下若有似无传来干爽的皂角气息,在刺鼻生涩的化学味道里宛若来自大峡谷的一缕清风。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越跳越快。
“……抱歉,丹娜的情况并不好。”
尽管珍妮非常非常不想结束这样的时刻,但她还是不得不微微低垂眼睑,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悸动。
“她的指数一直在反反复复,她是否依旧在喝酒?”
“也许,你应该和她谈谈,她不能再继续喝酒了,否则……”
——原来如此。
即使柯克没有任何医学背景,常识也能够做出判断,一个肾功能出现问题的患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酗酒,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破罐子破摔吗?
而重点在于,如果真正破罐子破摔,那也是病患的自由,旁人看不下去却也只能敬佩一句潇洒壮士;偏偏,一边在这里接受治疗一边转身继续喝酒,浪费金钱浪费时间不说,还编织出一个又一个谎言。
那么,始终在努力始终在坚持始终在帮忙的华莱士,又是什么想法?
难以想象。
柯克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露出一抹苦笑,演戏演全套,有始有终,这才是职业素养。
“自我有记忆开始,丹娜就开始喝酒,我甚至怀疑,她拿刀叉的时间都没有酒瓶的时间多。”
“我……呃……呼……我无法想象华莱士到底正在经历什么,难怪我说想来看看丹娜的时候,他不愿意一起前来。”
言语之间,带着些许唏嘘与扼腕。
珍妮也不由跟着低落起来,试图安慰一下对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